第7章 相认

　　暮秋重阳节，秋萸山某崖边松树下，刚给父母上香祈愿后的柳暮依跪坐于崖前失神。

　　依旧是一袭黛墨绣竹叶轻衫，赭红发带束起的乌发倾落垂地，白皙干净的姣好面容平静如水，清澈的星眸温婉如玉。

　　风轻拂过，柳暮依拾起一片飘落膝旁与衣衫上相同的湘妃竹叶，脑中忽而浮现一句话，“湘妃竹叶奏出的曲子最是好听了。”

　　似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片段，半晌忆想不起，便作罢，随即便下意识放于嘴边，朱唇轻启，袅袅优柔的旋律蔓延开来，柳暮依边奏边心想：“这旋律自己好似并未听过，怎吹得如此流畅。”

　　此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和音的曲调旋律，双音共鸣，更是动听。

　　柳暮依停下，那更清亮悠长的和音旋律流连于悬崖山间。

　　寻声回首，一抹明艳珊瑚色罗裙身影眉眼含笑的望着她，续奏着她未奏完的曲子，正是她方才失神所想之人；近月来习惯口齿伶俐的人儿在耳旁唠叨滔滔不绝，当她一离自己身边却不习惯起来。

　　半晌，缓缓旋律悠悠收尾，上官灵星眸闪动，梨花笑靥：“姐姐终于记起我是谁了吗。”

　　柳暮依蹙眉凝视着眼前之人，多日不见，她仍是灵动可人，笑靥粲然。

　　可又让自己想起一些不快之事，故冷漠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又想起之前似是自己说过重阳时会至秋萸山里。

　　上官灵并未回答，只是道：“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这才是姐姐真正芳名的由来吧，又或许……跟娘亲有关？”

　　柳暮依亦想起尚林依跟柳元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或许吧，却也都已不再重要了，上官灵接着道：“不过灵儿还是喜欢姐姐初次遇见告知的名字。”

　　“不过是个代称罢了。”柳暮依依旧冷漠。

　　上官灵却猝然上前，半跪着从柳暮依身后抱住她，柳暮依僵住，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颈间传来幽幽地声音：“意姐姐，对不起，一开始我就应该猜到是你，就应与你相认，只是灵儿不敢，后来发现你时常夜探上官府，不知所为何事，可也想保护你所以次次都跟着。

　　“一直都是你保护我，小时候是，而今再遇到你也是，而我…也想好好保护姐姐一次。”

　　上官灵知道她独自背负仇恨活了十年，如今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自是难过，她亦替她难过，“一直以来灵儿都在寻你，意姐姐可还记得儿时秋萸山丛林里遇到的小女孩？那时初见，你也说你叫暮意，那时你说你生于暮春，春风得意，故得此名；那时你为了救我自己受了伤，脚踝上还留下退不去的疤。

　　“那时你说，你若是男子就娶我回家用一生保护我，你教我遇事要沉着冷静 泪不轻弹，我教你用湘妃竹叶吹奏曲子，因为娘亲告诉我湘妃竹叶吹出的曲子最好听了，那时你还说待他日约定至秋萸山再会的……”

　　柳暮依怔然，似是模糊的记忆轰炸而来，脑中浮现那些上官灵曾说过的言语，些许头疼，蹙眉回忆，脚踝处确有一疤痕，已然忘记如何伤的。

　　母亲告知过她曾走失山林几日几夜，被家丁寻到时一人昏迷在秋萸山脚下，高热一场却忘掉了所去之处所遇之事，现下模糊记忆拼接起了一些。

　　上官灵似察觉她仿佛记不起自己，竟难过哭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是灵儿不对…可又怎会这样…姐姐是故意的吧……是不记得灵儿了吗？还是有意忘了灵儿？”

　　温热的泪滴落柳暮依颈间，她骤然手足无措，最终轻拍上官灵的手臂。

　　“灵儿，抱歉，似乎因那时一场高热，我那段记忆有损。”

　　上官灵顿了片刻，收了泪粲然笑道：“意姐姐，你还是我的意姐姐，你不记得的灵儿帮你找回来。”又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已经跟爹娘告知过，日后灵儿跟着你习武，想回时便回，反正他们也习惯我常常不在家，娘亲也搬回府中了；我也要练得一身武艺，从今往后，换我来保护姐姐。”

　　还未待柳暮依开口随即又小心翼翼补到：“那些不开心的前尘旧事，我们都忘记吧……”感觉到柳暮依放在她手臂的手收紧了，却只有片刻。

　　良久，柳暮依终于释然笑了，平静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