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个主意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赞成，屋里开始有人出门，最先出来的是放炮仗的，这是为死者开路的，紧接着乐队也出来了，乐队之后是八抬黑棺，因为没有后人，只好从堂表亲里抓了两个后生来做孝子，假哭着跟在棺材后面。棺材绕房而出，却在屋檐前无论如何也抬不动了，抬棺材的八个壮劳力紧咬牙关，脸涨得通红通红的，其中一个后生有些扛不住了，忍不住说道：“刚出门还好，现在怎么这么沉？”

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喝道：“栓子，说什么呢，哪里沉了！”我心说要遭，抬棺材是八个人，所以又叫八仙，八仙门里有规矩，抬棺材千万不能说沉，一说沉就会越来越沉。果然，栓子的话刚说完，棺材上就像是多加了一块千斤巨石，压着一众抬棺匠膝下一弯。八仙头赶紧叫道：“快拿凳子来，顶不住了！”

棺材是不能着地的，落地就得归根，所以，停棺之前一定要架凳子。

有人急忙去屋里取长凳，凳子还没有取来呢，就听到咯哺一声，捆棺材的龙绳断了，棺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接着就听到了挠棺板的声音，大家吓得不行，赶紧叫来了做法事的道士，道士伏在棺前侧耳听了一阵说道：“老太太等不到儿子，不愿意走。”

众人面面相觑：“那咋办！”

道士沉吟了半晌说道：“如今棺材已经落地，老太太的魂魄也留在这里，抬不走了，不如就葬在这里吧！”

几个年纪大的一商量，反正老太太死了，房子也没有人住，就同意了，当即挖坑掘坟，将老太太葬在了屋檐下，那个位置，刚好在残墙之下，也就是苏柔买包子的地方。我看向那断墙，就见断墙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副棺材，棺材上放着一个蒸笼，一个老太太揭开了蒸笼，冲我和苏柔笑道：“小娃娃，你们买包子么？”

此时天色已黑，阴风阵阵，苏柔也看到了老婆婆，早上买包子时没觉得什么，晚上上再看，顿时觉得诡异莫明，下意识就躲到了我的身后。从我的身后往前看去，早上看到的长桌，现在变成了棺板，蒸笼里也没有什么热气腾腾的包子，而是一只一只癫蛤蟆。

想到自已今天早上就吃了两只这种恶心的东西，苏柔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吐了起来。我则掺住苏柔上前一步，对老婆婆说道：“这个女孩与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害她？”

老婆婆不满地说道：“我就卖个包子，哪里害人了？”

呛地一声，我从腰间取出一把铜钱剑，这是那老棺材给我防身用得。剑指老婆婆说道：“金钱剑在此，你要是再不如实交待，别怪道法无情！”

老婆婆见到金钱剑上的灿灿金光，吓了一大跳，揉着混浊的鬼眼说道：“你……你是人？”

饿心想这老婆婆什么眼神啊，人和鬼都分不出来，要不是我亮出了老棺材给的“混元通宝”金钱剑，估计这时还被当做是鬼呢。于是我便板起脸说道：“不仅我是人，我身边的女孩也是人，快说，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我……”老婆婆揉着眼睛说道：“老婆子眼睛不好，没看清楚她是人还是鬼，见她身上有钱，所以就卖包子给她了。”

“她身上的冥钱不是你给的？”

我皱眉问道。老婆婆苦涩地说道：“我要是但凡有些钱，还会卖包子么？你看看这里，都被改造成居民区了，做包子的材料都不好找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我都有些恶心了，我依然剑指着的老太婆，喝问道：“快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卖包子?”

“我在我家门前，有什么不对吗？”

不堪金钱剑的逼迫，老婆婆往后退了一步。我心想也是，虽然这里是阳间的十字路口，毕竟也是她的家，人家虽然变得了鬼，但是站在自家门口，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我便改口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卖包子？”

老婆婆叹气道：“老太婆穷，挣点钱花。”

我的眼睛一瞪，喝道：“想要骗我么？你若是身在地府，那里有大把花钱的地方，挣钱还可以理解，你在人间挣什么钱，挣来做什么？”

老婆婆辩解道：“小道士，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每天半夜里出去找食材，蒸成包子，卖给过路的鬼魂，吴婆婆包子铺，已经开了五十多年了，小先生你要是不信，可是随便找只鬼魂问问！”

感情这还是一家老字号。我皱眉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用卖包子挣来的钱做什么了？”

老婆婆苦涩地说道：“老婆子死的时候，儿子不在身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因此，我想留在这里等儿子回来，卖包子的钱，是用来贿赂鬼差的，他们收了钱，就不会带我去地府了！早上那姑娘从这里路过，我见她手里有冥币，还以为她是鬼，所以就……”

老婆婆神情哀伤，不像是在说谎，我想了想说道：“老婆婆，看你的年纪死的时候起码有八十了吧，假设你三十岁生子，五十年过去，你儿子也一百岁了，寻常人哪有这个寿数啊，说不定，你在这里等你儿子的时候，你的儿子早已经去到阴间了，听我一句劝，不要再等了，快些离开吧！”

老婆婆摇头说道：“不，没有等到我儿子回来，我是不会离开的……”

母爱的伟大，支撑着老婆婆在此孤独守望五十年，等儿子回家早已经成了老婆婆的执念，我见劝不动她，也只得做罢，希望有一天她自然能够想通吧，不然的话，等到这一片楼宇建成，人气足了，会将她的鬼气消弥，直至魂飞魄散的。我拉着苏柔道：“算了，咱们走吧！”

苏柔问道：“这……这就走了，那冥币的事情……”

我说道：“冥币不关老婆婆的事，是你经过这里时口袋里就装着了，老婆婆见到你身上带有冥币，还以为你是鬼，所以才会买包子给你……”

“不要在我面前提包子啦！”苏柔一脸的幽怨，看她那样子，估计以后看到包子都会格应吧：“那……那现在怎么办呢？”

我想了想说道：“钱是你阿姨给你的，我们去找你阿姨！”

苏柔支吾着说道：“我阿姨虽然总说我不听话，是个赔钱货，但是总不至于要害我的吧！”

我想了想，打算跟她开个小小的玩笑。于是便嘿嘿笑道：“这可难说得很，你自已都说了，你阿姨说你是个赔钱货了，赔钱货自然要扔了！”

苏柔怒道：“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打你啊。”又歪着脑袋苦恼地说道：“你说……要是我阿姨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啊！”

我又是嘿嘿一笑，说道：“那就嫁给我吧，你屁股翘，肯定能生养，胸也大，生了不怕孩子不怕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