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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恩菲斯特镇

午夜的24个谎言

1.初见小镇

  大雪下了很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让汽车重新动起来。我看了一眼车中因困倦而熟睡的妻子,又看了一眼那张防水地图,激动地险些滑倒在地。

  “艾莉丝!”我叫着她的名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离我们最近的城镇只有不到一英里的距离,显然是那座该死的山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你赶紧捎上食物,今晚我们就先将就着在那里的旅馆住一晚吧……艾莉丝!你有在听我说吗?”

  她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一边开始将食物塞进行囊,一边嘟囔道:“杰克,我不是说你,是你那一贯不相信气象台的毛病导致我们被困在这里……”现在你要我陪你翻过一座小雪山,然后在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小镇上睡一晚?哦,上帝啊……”

  我没功夫去听她无休止的抱怨。她已经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上午了,如果不是因为常年午睡的习惯,她或许还会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够了。”我严厉地说道,“现在带上食物从车里出来,还有,表情给我放松点,别让镇上的乡巴佬把我们当成乞丐。”

  差不多到了日暮时分,雪停了,我们也翻过了山峰。眼前是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湖泊,湖泊旁,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就安静地守在那儿,看上去不禁令人心旷神怡。我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们快步穿过一片杉树林,有不少乌鸦在树上吵闹着,我捡起一两块石头向它们扔去,它们惊叫着飞走了。“杰克!”艾莉丝责怪道,“你没必要这么做的。”

  “没必要?”我学着她的语气揶揄道,“我可不希望今晚咱们俩缠绵的时候,有只又大、又老、又丑的乌鸦在外边的老树上高声抗议……”我们俩都笑了。

  结婚的这几年,我经常带着妻子外出游玩,试图寻找我的创作灵感。有时候能,有时则不能。我的处女作《麦浪里的背影》的灵感就来自于高中时的一次郊游。我的妻子比我小二岁,她曾是我的狂热粉丝。我读大学那会儿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据说她是唯一一个能背诵全书的人。但结婚后,家庭的琐事逐渐成为我头脑内创作的桎梏。我们开始互相厌恶对方。我们唯一的女儿露西在她一岁生日那天由于艾莉丝的疏忽摔死了,而那时我正在书房里写作。自那以后,她变得比身边的任何人都要痛恨文学。我试着通过旅游来磨平我俩的沟壑,也为搁笔已久的自己重新找回创作的感觉。但即使有了灵感,只要她发觉我试图动笔,她就会搜查我的房间,将我偷偷买来的稿纸扔到后院里付之一炬。不过值得我庆幸的是,这次旅行她不仅没有抗拒我,还离我更近了一步。我从心底里感谢这场雪,并确信它改变了我和艾莉丝的人生轨迹。

  2.小镇阴影

  我得承认,有一点我的妻子是正确的:那就是恩菲斯特镇的确闻所未闻。这地方像是二战前、甚至更久以前的镇子,它应该是这几年被某个探险爱好者发现了,然后就又将它标回了地图上。当然是这样的,我想。得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到旅店,简单打扫一下,就将就着睡吧。

  必须承认,从高处看这里的确风景优美,但当你置身其中时,身为一名作家,你必定能捕捉到某种讯号:阴森,寂静,萧瑟。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我和艾莉丝。看看这广场,死寂一片。再看看这里的建筑,都是古人的风格,可上面却留存着被今人蹂躏过的痕迹。多不可思议啊,对吧?你若是足够聪明,就尽管去找寻答案吧!

  艾莉丝拉了拉我:“杰克,这镇上显然是发生过什么事,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一些小物件查起……比如旅馆的账单,教堂的神职人员名单什么的……”

  我嗯了一声,心底里对艾莉丝此前的情绪转变另有解读:她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我的露西不幸丧命后,她拼尽一切能力将责任推卸给我,而对自己的一时疏忽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现在也是如此。她害怕了,因此她需要我。就如同过去的她害怕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一样,需要有个人来承担原本属于她的责任。我爱她没错,但我在内心深处并不欣赏她。我想这才是我们之间问题的根源。

  此前我从后备箱里拿了一些别的玩意儿。一把M1911手枪和一把民用型USP手枪。我将那把民用型手枪递给她时迟疑了片刻:我担心一旦真遇到了危险她可能会失手,或是故意——杀死我。但我还是给了她。我很清楚,如果没有东西让她护身,她只会更早陷入疯狂。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她的多还是厌恶她的多。见鬼,哪怕我们现在正在一个普通小镇的简陋旅馆里,我也不会这样去想!

  我们寻到了旅馆,店里面一片狼藉。旅馆内四处褐色的痕迹只能令我联想到一场数十年前疯狂到极致的血腥屠杀。我知道这里无论怎么找是肯定找不到什么账簿的了,于是我转身离开。艾莉丝紧跟着我。

  我的耳朵告诉我,我的脚踩到了不少玻璃碎片,于是我低下头查看。这时,我的妻子突然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将旅馆里的镜子全部打碎?”

  3.小镇名单

  我愣了一下。不错,女人在第六感方面确实远超男人。这里的地板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而在妻子右手手电筒的照射下,一些嵌入墙壁的玻璃碎片若隐若现。有这发现并不令我惊讶,令我惊讶的是艾莉丝那镇定、沉稳的语气。这可不像她,一点也不像。我问道:“你不害怕吗?”但她旋即问道:“你爱我吗?”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估计着当下的局势。现在我们置身谜境,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而她又握着手枪。这局势显然对我不利。尽管我知道她是右撇子,她右手握的是手电筒,可我依然很清楚近距离的射击根本不需要什么准星。想要安抚她很难,那么就只能如实回答了。

  “艾莉丝,我的确爱你。但我讨厌你的性格,你那自以为是、逃避责任的性格,我需要的是一个支持者,一个能为我提供帮助的人。我不需要敌人。如果我不爱你,我会试着努力挽回你吗?当然不会。我希望你回来,也希望你改变。别再纠结于过去了。我们之间还有时间。”我低声说道。

  艾莉丝紧握手枪的手松开了。“那么,大作家,陪我去探险吧。”她眨了一下眼睛,那是在我调侃她时她多半会展露出的眼神。她当然知道我想挽回她,但另一个问题是:她对我严酷个性的痛恨会对她对我的感情产生多少影响?

  现在还不是研究感情的时候,不过我还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次经历能让她像刚结婚时那样对我百依百顺,那我就是吃一颗枪子也值得了。当然,前提是我没死,而她的性格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现在变成了我紧跟着她。

  我们穿过荒凉的街道,整座小镇的玻璃似乎都碎掉了,散落在破败不堪的街道上。她步伐迅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她曾经来过这儿。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她步入笼罩在夜色阴影中的教堂,凝视着那些镌刻在古旧墙壁上的名字,太多太多了。不,这可不是什么参与教堂建成或维修的捐款名单。不知为何,墙壁上的名字都是以拉丁文的形式捐款上去的。这些一定是镇民的名字,但这里刻得下这么多吗?我勉强算得上半个语言学家,在巨大的墙壁上,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我轻声念出那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拉特•佩尔顿,哈特姆•夏莱,詹森•凯奇,艾尔•伊希斯,奥斯德•莱克,拉姆•克兰索……”墙壁上最大的那个名字是什么?我努力辨认着,“罗兹•沃姆!”沃姆!太不可思议了,沃姆是艾莉丝嫁给我之前她的姓,而我对她的过往并不是十分了解。这个沃姆又是谁?是她的什么人?她的父亲、祖父,还是她的母亲、祖母?

  这时,她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改成了右手持枪,枪口正对着我。我用一种悲伤的口吻说道:“艾莉丝,我爱你,并且我信任你,才把枪给你……”但她不予理会我的词措,而是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酷语气说道:“杰克•伯格,去拿那本讲坛上的《圣经》,然后你就会明白一切。”

  4.小镇之灾

  她看着我,呲之以鼻道:“怎么?不敢相信?只以为你一个人极负盛名?”

  我放下手枪,缓缓走上讲坛。那是一本很老的《圣经》,封皮早已脱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它都没腐烂,这真是个奇迹。书里面夹了几张羊皮纸,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开始阅读。

  以下内容源自罗兹•沃姆的手记:

1906年4月24日,暴雨,城镇陷入黑暗。毫无预兆的暴雨,上帝啊,那时我在湖上打渔。艾尔特明天要来取货,可谁又知道……

  恩菲斯特湖发出巨大响动。一道强劲的电光……那是流星?井水都不见了……湖水也在剧烈地消失……

  我不记得这湖和镇的名字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了。但牧师亨利•杰伍德说,先有湖然后才有我们的镇。他还说,这是天劫,我们日复一日的掠夺惊动了上帝在湖中的圣灵,但是我发誓,它绝对不是自湖中而来。那天我就在湖上,多么恐怖的暴风雨!巨大的漩涡出现了……随后,它,伟大的巴塔•巴库,全能的水族之母,自异乡而来,来到了我们的世界,并选择了我作为它的使者……它告诉我井水会重现,但信仰异教的牧师必须死!

  于是镇民们将可怜的亨利切成了碎块,把他的肉扔到各个水井下,水来了,只有我看见了那些鱼卵,不……可我不敢说。

  他们会在二十五岁那年身死,届时井水复枯,湖泊干旱,只有让它吞下他们的尸体,水才会重现。

  作为它的人类形体,我的子孙可不受侵扰……但必须有一个将它的一部分带到外界去,它说,要一个女孩……

  喝了这里的水的二十五岁以上的人都死了。我将他们的名字镌刻在已被玷污的教堂之中。

  我也被玷污了。它通过我的感官去感受这个世界,它知我所不知。(以下几行严重损毁)

  他们来了……这些人自称纳粹。除了我,镇民们都被带去了他们口中的某个研究所。我儿子是正常人,也被他们掳走了。我祈求它的帮助,它很生气,要杀光这些人。

  撕心裂肺般的凄惨叫声震碎了全镇的玻璃,他们发疯一般捂住耳朵翻滚……它带走了那些尸体。到处都是血。他们的脑袋鼓鼓囊囊的,一下就炸开了。

  但我决不会这么做……不能让它用我的身体离开山谷……

  我撕下《圣经》的书页蒙住脸,它想从我的手、脚、肚子上睁开眼……就到这里,我必须得自杀……

  (手记完)

  艾莉丝道:“我本来不知道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它的力量……直到那天晚上,我发现并操控了那能力,就如同它当年读取我祖父的心智一样,我读取了你的心智……杀害露西的凶手,就是你。”

  5.小镇挽歌

  这根本不通情理。

  她疯了。

  我清楚地记得露西坠落的那个夜晚,记得那沉闷的响声,记得艾莉丝的尖叫。

  她即便失心疯了,又怎能将责任归咎于我?

  “我真的爱你,杰克。我试着像从前一样压抑我的本能,试着理解你……你从不想要一个女儿,对吗?你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憎恨的言语,家庭使你软弱,哈哈哈……那晚你在我的水杯里下了药,我头昏脑涨,才导致了她的死……天哪,她才一岁……”她开始在胡言乱语中抽泣起来。

  我向前一步。在这一天里,她已经向我展露了各种情绪:或喜或悲,或怒或躁。我敢肯定,这一切就是一个女疯子精心设计的骗局。虽然这次旅行的建议是我提出的,但路线是她选的。她太了解我了。她想将我引到一个荒废的镇子——她的家族曾居住过的崇拜邪教的小镇上,然后拿事先放好的几张旧纸来糊弄我,借以寻求某种病态的心理慰籍。这里可没有什么怪物。怪物只有你,艾莉丝,我心道。“你疯了。”

  “我没有!我没有!”她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着。她摔坏了手电筒。机会难得,我抄起手枪,对着墙边朦胧的人影就是一枪,上帝保佑,我打掉了她右手的枪!

  “艾莉丝!”我大声说道,“你必须面对你的心魔,并且告诉它,这是假的!”

  就在这时,墙壁裂开了。我惊恐地发现整堵“墙壁”是由某种活体生物组成的,无数张死人面孔自众多名字中涌出,它们的口水欢快地流淌在古旧的地板上。我的妻子被它们拉入其中,她的惨叫声只传了不到片刻。我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这座“教堂”除了地面,应该都是“它”覆盖的领域。倘若水井是它的食道,那么这教堂就是它的消化系统。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交代一些事情了。是我对她下了药,谋杀了露西。但这一切若是归根结底……却是来自一面镜子。至此,一切都被联系起来了。

  起初我很爱我的女儿。我陪她玩耍,摇拨浪鼓,唱安眠曲哄她入睡,直到那被诅咒的时刻来临。

  那天晚上我上完厕所,看见她爬了过来,赶紧抱起了她。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我看了一眼镜子。

  我的手里抱着一条庞大、丑陋的鱼。

  用人类语言中的所有词汇都远不足以形容那一刻的恐怖。鱼,到处都是鱼!水池里,它伺机而动;浴缸里,它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獠牙;马桶里,它静静等候。上帝啊!我那时几乎晕厥过去。我宁愿相信这只是我的幻觉,可那一晚,她的样子令我的灵魂为之震悚。她必须死。我不能容许她再活下去。

  现在看来,“它”很老了,想要借助一个女人的子宫重获新生。“它”的某些意识残留在艾莉丝的体内,在“它”和她都因满意而高兴疏忽时,我下的药令她失手杀死了露西。

  于是残存的“它”故意让艾莉丝发现自己,继而慢慢控制她。可她太爱我了,而另一方面,“它”也不希望艾莉丝认清它的真面目,便诱使艾莉丝行使它的力量,再适当地制造一些幻觉,让她逐步放弃对我的爱,比如让她在空白的稿纸上看见满是憎恨与诅咒的语言,比如让她感知到我内心身处对露西的极度厌恶,再加以一些适当的歪曲,她就会以为我是个冷漠无情的杀人犯,而艾莉丝情绪的转变也引起了我对她的厌恶。就这样,它将我们诱到了那个它原本已经沉睡的、垂垂已老的身体旁,将自己的意识送回它那具干枯之躯中。吃人怎么能满足它?它想要的是一具真正的人类身体,但某些限制又让它无法再度依附在男性身上,它便想借着女性身体通过生育的方式打破这个束缚,这样,它不仅可以保证自己的延续,还能阻断人类的延续,将人类转变为它的子民。

  等我想明白的时候,我的子弹已经打光了。群尸之中,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悄然来到我身旁。它戴着一个脏乱的耶稣十字架。我猜这大概就是那位被切成碎片的牧师,亨利•杰伍德。它借牧师之口阴恻恻道:“你应该给自己留一发子弹的。现在你是我的了,不管你情愿与否,你都将再次成为我的“父亲”。我会为你们俩再度举办庄重的婚礼的!你知道吗,当我附身于罗兹,却发现他没有女儿时,我是多么失望啊!不过总算,多亏了你的老婆,我终于得以重生了!”我一拳打碎了这具躯体,继续奔跑着。突然,一个人影将我撞倒在地,疯狂地搂着我的脖子,开始脱我的衣服。艾莉丝现在跟死的确没什么区别了。我的右手不断摸索,终于摸到了它——一块镜子碎片,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涌现出许多猜想:当镇民们望向镜子,他们是否也如我所见,然后疯狂地砸碎了它们呢?是“它”对纳粹的报复,还是那个疯狂渔民罗兹的某种邪教仪式留下的痕迹?或许也只有镜子会比其他玻璃碎得更早,因为,不是所有玻璃都能见证一切的。

  而我手上就攥着一块镜子的碎片。

  “对不起,艾莉丝。”我喃喃自语道。

  碎片刺入了我的喉咙。不论我的瞳孔怎样放大,我都确信我身上的是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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