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中佳人何处游

南宋江南住着一位青年叫做陈纪青，小青在年轻的时候比较中二，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就认为考个进士啥的都是有手就行，每每遇见同窗朋友，总是要牛气轰轰的装上一把说道：“金榜题名，对我不叫事儿啊，简直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眼看这考试就马上要来了，这次考试我把话撂着，我是必会高中，如果我落榜了，我就不回来了，一直到考中进士之后我再回来。今天呢，在这儿我陈纪青就立下誓言！”

那这旁边有那些爱打脸的又说了：“小青啊，怎么了就离家出走不回来啦？”

小青这边儿一脸嫌弃的说：“什么不回来了，我是一定高中！”

有人就劝他，年轻人嘛，别冲动，立flag要谨慎呢，小心被光速打脸了，有损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果不照办，在周围人面前还怎么抬起头来呀？

之后，临近考试的日子，陈纪青是意气风发，直奔京城，考试去了。话说呀，他这一去就去了十年光景啊，这故乡的人都说这小青真是说到做到的人当初说考不中就不回来，你看真没回来啊。

而小青这一走十年可急坏了家里人了，那时候也没个电话，家人想写书信，可是往哪儿寄信呀，家里人怎么着急，咱暂且不表，另一边，小青在京城里头待了十年，每次科考都是屡踏槐黄名落孙山，跟个孙子似的。

但是啊这十年的光景，生活在京城这个高消费的地界儿怎么活下来的呢，要说当初带出来的盘辰没过几个月花的流干净，后来小青想招儿，为了糊口，干起了帮人写东西，卖字儿的买卖。

话说，困居京城十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十年确实能让一个曾经的年少轻狂被现实冷峻消磨的没了棱角，而这小青就是没了当初的事才傲物，有的只剩下颓废虚无的生活态度了。

话说呀，当一个人想不清楚一件事儿的时候，总希望其他的人能够开解开解自己而在当时那个年代呢，寺院当中的大师，那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倾诉对象。所以呢，小青后来和青龙寺的一位大师成了不计僧俗的莫逆之交了，没事儿的时候呢，小青总爱跑到青龙寺找大师聊聊天儿，说说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施主啊要放得下，才能拿得起更多”之类的这些鸡汤文，如此交流一番呢，小青就会觉得自己的内心暂时获得了些许的宁静平和，之后给人写字儿也更加卖力气了。

这一年秋天，小青呢又来到了青龙寺拜访大师。不凑巧，大师出门儿去给隔壁小镇子上呢青年指点人生去了，没在寺院，没办法，他当时没跟大师对上话，心里不痛快，只好在寺院的暖阁里边儿等着等待大师的归来。

那过一会儿呢，就见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也走进暖阁来了，看到小青正围着暖炉取暖呢，于是上前对小青是拱手作揖，之后也坐了下来，这小青没多想，就认为这道士呢也是找大师了，所以呢就互相之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闲聊间小青得知，就这道士一位云游道士，道号允川，他也是寺中大师的故交，就这样又聊了几句，就看到这道士看看窗外，忽然对小青说道：“唉，这太阳眼见着要下山了施主，你饿不饿啊？”

一听这话，小青脸一红摸摸肚子不好意思的呵呵一乐：“嘿嘿，哎呀，不瞒道长，确实是腹中饥饿难耐，挺饿的，在下来青龙寺一趟也不容易，碰巧还遇上大师外出只能干等着了，也没其他的办法啊，唉……”

就看到这道士笑了一笑，很和蔼，很慈祥地看着小青，然后呢从里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口袋，跟寺院的小和尚要来个四碗，要来一些热水，将布口袋里的东西倒在瓷碗当中了，小青打眼一看，是一些粉末。

“这是麦子粉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小青问道士，道士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热水倒在碗里沏了一碗糊糊递给了小青，说着：“施主，喝了它吧，了一充饥，好歹能横扫饥饿做回自己呀。”

那小青心下合计要真是麦子粉的话，这么一碗热水能冲熟吗？别闹肚子了。但这也算是眼前道长的一番好意，不便推辞，而且呢肚子饿这事儿啊，你别提一提一，说起来会感觉更加饥饿难耐。于是这小青捧着碗三两口就喝了一干净。

还真别说这东西喝到嘴里呀，还真没有生粉的味道，看来这东西好像不是麦子粉。而且就这么喝一小碗儿下去，瞬间觉得肚子里饱饱的，身上呢也暖和，通体的舒泰安然。

人吃饱了之后，就想起身活动活动，就看小青站起身来，一眼瞧见了这暖房当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舆图什么叫舆图啊，就是古代的地图，地图上面画着河流，山脉标注名称，还标着那些州府的名字。

小青看看舆图，从图当中找到自己的所在位置京城，又找了自己故乡的位置江南在那一边儿，不免顿生思乡之情啊。伸手摸摸地图，愧然长叹道：“道长，您看这是我们所在的京城在这儿了，如果我能从渭水这儿乘船走到黄河，去洛水那边儿转一圈儿，然后呢在顺着通济渠往南边儿去，途径淮水抵达长江，那就是我的故乡了。唉离家一会儿，十年光圈儿了，其实现在想想啊，能回到家里也不错，可是地图上距离这么近，要是真走起来呢，真是要跋山涉水花些时日才能到达呀。可是啊，当初我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夸下海口，现在是自食其果，故乡对我来说却仿佛如天上的月亮似的，可望不可及呀。哎，时至今日，我却有点儿含糊了，你说我这些年的坚持，不，应该说是偏执，到底值得不值得呀……”

听完这些话，道士笑了一笑，转身儿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黄符在手里三折两折把黄符折成了一只小船，小船递给了小青，道士说道：“施主，你把这个竹叶小船贴在图中渭水的上面儿，然后你全神贯注盯着船，目不错神，要不了多久啊，你就可以验证，验证你这些年的坚持到底值得不值得了，但是讲话儿啊千万要切记，就一会儿，不管你去到哪里都不要久留，否则这后果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左右得了的呀，千万切记啊。”

听闻此言，小青感觉有点儿匪夷所思，但是还是依照道士说的话，紧盯着舆图上那只黄符小舟，目不错神看着，结果呢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青突然听到这耳朵边儿啊，哗哗地响起了河水波涛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图中的渭水逐渐是变大变宽，而且期间竟然翻涌这波涛。

他那手中举着贴在渭水上的纸符小船也在逐渐变大，后来呢，不再需要手扶着了，而自己呀，这周围水墨氤氲，水汽化开，化作滔滔河水是奔走缠绵，游至山谷，青林尽显之后，没一会儿，原本只能躺在手心儿里的纸符小船呢这会儿呢已经变成了一艘普通行船了，这夹着水汽的江风水气，吹得船上船翻满张着。

恍惚之间，小青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寺院当中了，看着面前这艘船，他是不由自主地是迈步登船，之后便乘船顺流飘摇而下，向东边儿走去。

这小青虽然觉得万般诧异，却也稍微明白了一些那道士所说的意思了，看来呀，我是向着家的方向再走啊。

就这样，小青乘船自渭水来到黄河，停船靠岸，到了附近的寺庙游览了一番，就看着眼前这些佛门风物，想想自己十年离家在外求取功名而不得不由得是感慨万千，因此作诗一首，题在了寺院当中的柱子上了：“自幼功名无法及，山寺孤鸦尔雅泣；此时啜昭杯且吟，独羡莲花迎风立。”

写罢之后，小青看着自己的诗作思绪翻腾，但是这心里却比以往清明了一下。第二天呢，小青乘着那艘船，又来到了潼关，再次是停船登岸，上了岸之后，他来到潼关东边儿的一个寺庙游览了一番。在院门上边儿又是提笔写了一首诗：“夜雨清明时，泊船潼关立；十年漂泊客，入乡满悲情。”

话说这一次，小青心里已经捋清了思绪了，迫不及待登船上岸。就如此走走停停，游游逛逛，陈纪青就这么一路从山东走到了长江，期间所有的经历跟路线呢都跟那一天在青龙寺跟道士所说的畅想是一般无二，就这么又过了十几天，小青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江南。

回到家中的时候，妻子是大吃一惊，已经十年时间了当媳妇儿的当他是死了，但是一直没再嫁，也曾经想过去京城去看看他去，但是听说小青是自顾不暇，自己何必成为丈夫的累赘呢？

而今日再相见，心中反倒是很平静，没有抱怨，没有愤怒，也没有惊喜。当媳妇儿的只说了一句：“相公你回来啦，饿不饿呀，我给你下碗面去。”

那小青吃着面，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话说小青的其他亲朋得知他的归来是纷纷登门拜访，种种寒暄慰问自不必说，唯有一点这小青当初害怕自己落魄而归，与当时自己的豪言壮语是大相径庭，免不了被这些亲朋邻居甚至家人所耻的笑，从而抬不起头来。可是这会儿呢，他竟然发现他所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那可能是这一路上写诗写上瘾了，又或者是十年离家漂泊，让他感慨良多，于是他回到家中，那个傍晚又写了一首诗，提在了自己书斋的墙上：“立向江亭满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园已逐浮云散,乡里半随逝水流；川上莫逢诸钓叟,浦边难得旧沙鸥；不缘齿发未迟暮,吟对远山堪白头。”

……

一觉醒来，陈纪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时正爬在舆图下面的桌子上，而那只纸符小船却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只有淡淡的面香气息，回荡在他的鼻腔中。

陈纪青站起身来，道士已经不在了，他揉了揉额头从行囊中取出一些银钱递给了院中僧人祝福他说：“麻烦回头替我与长老说一声，我要回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