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帘中怪人

刚走进梨园就传出戏曲声，见二人衣着华丽，一旁叽叽喳喳的老板娘亲自过来接待。

　　“哦哟，二位客官里边请。”上了岁数的老板娘打扮得花里胡哨，说话时的唾沫星子总是往外喷。

　　艺兴拉着忆凉穿过看客，走进一楼用帘子隔开的雅间。店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酒，又上了几次招牌菜就出去了。一闻到酒香，忆凉起身拿过酒杯倒了两杯酒。

　　“关外野店，寻我梦中人...”戏子悠悠扬扬地唱起。

　　忆凉一开始被这唱腔所惊艳，一边小酌陶冶情操，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戏台。“这戏子唱得蛮好听的。”转头偷看了艺兴一眼，发现他听得津津有味，便自觉地闭上嘴继续听戏。

　　艺兴点了点头，举杯抿了口酒，才开始发话。

　　“我素爱听戏。”初见时七，她在神界的戏院唱戏。他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爱听戏，还不是因为时七也爱。暗自惆怅许久，艺兴释然地笑了笑，“此戏名为《故人归》，讲的是男女的轮回之爱。五年一次的轮回，女子却忘了自己的爱人。”

　　忆凉似懂非懂地趴着听戏，当戏子唱出那句“梦中人再也不回”时，她的心脏忽地一抽，像是被击中。

　　凡人却不怎么喜欢这戏，几个富家子弟拿出几袋元宝嚷嚷着要换戏。老板娘看这鼓鼓的钱袋，笑盈盈地叫出头牌戏子唱别的戏。忆凉也没听出好在哪里，反倒让人觉着无聊。她托着下巴扫视梨园一圈，将视线定格在二楼的雅间。

　　帘中的人带着面具，一双阴冷的眸子也在四处张望，最后向忆凉投去。

　　男子并不想回避她的目光，只是更加猖狂地盯着她。再三确定她的长相后，先是有些错愕，看到艺兴陪在她身边后，他随即勾起了唇角。

　　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神王吗？果然只是戏言。

　　男子不禁摇头感叹。

　　“官人...”娇滴滴的舞女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手指在他的胸前随意地描着什么。发现他在望着别的女人时，她嗔怒地哼了一声，想要伸手摘去他的面具。

　　男子警惕地别过头，直接用力地推开她。

　　“官人！翠瑾做错了什么！”她凌乱的头发垂在香肩上，故意把外衣下拉，香乳若隐若现。以为男子同样是好色之徒，更加恬不知耻地想用胸前的丰满靠着他的身体。

　　男子从身侧的剑鞘里拔出一把利剑，直指翠瑾的喉咙。她的身子一顿，惊恐地祈求他可以手下留情。他冷笑一声，空出一只手缓缓摘下面具。

　　这一切被忆凉尽收眼底。

　　她从远处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女人花容失色的样子。男子摘下面具的那一刻，翠瑾的瞳孔缩了缩，似是受到什么惊吓哐当跪倒在地。

　　“你是...你...”翠瑾支支吾吾，红着眼眶低着头。

　　男子对她的反应甚是满意，重新戴上面具，“想知道你本不该知道的，这是大错。”他俯下身在她身边低语，而后执剑插入她的心脏。

　　翠瑾苦哼一声，死不瞑目。

　　自然是有不少人目睹了这一切，全都惊叫着跑了出去，戏曲戛然而止。忆凉倒是不怕，不顾艺兴的阻拦冲进楼上的雅间。老板娘紧随其后，在帘外怯怯地探头看了看。

　　男子暗笑一声，回过头看见一张愠怒的小脸。

　　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忆凉愤愤地握紧拳头，想起不可动用神力。便用纯武力应该能对付吧。刚想挥拳，却被艺兴制止。

　　“先行告退，实在抱歉。”艺兴拉走她，走出梨园。

　　男子望着二人的背影，思绪万千。他又看向帘外的人，“躲什么？怕我杀了你不成？”

　　老板娘全身一怔，踉跄着走进帘内在他的脚边跪下，“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绝不会说出去！”

　　“当真？”男子蹲下身，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眼神溢满了无法形容的清冷，声音虽然听起来温柔，却透露着危险气息。

　　男子扬起袖子，点点绿光现出，渐渐罩满整个梨园。老板娘胸口一疼，忽地晕了过去。

　　“硕玥，走！”

　　立在角落的一人动了动身，随男子走出。

　　“王，方才那莽撞的女子是何人？”硕玥跟在他的身后，穿过街上的人潮。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说过，唤我陆晗即可。”

　　硕玥点头说好，继续问着。

　　“陆公子，你刚刚给翠瑾看了真容？”

　　陆晗忍俊不禁，“给她看了眼狐狸脸而已。”

　　妖王英明。

　　硕玥打心底佩服妖王，所以愿意跟随他。

　　为了平息忆凉的不爽，艺兴自掏腰包买了串冰糖葫芦。忆凉吞了一口，口齿不清地抱怨了几句。

　　“要让我知道那个卑鄙的男人是谁，我绝对将他千刀万剐！”视人命如草芥的臭男人！

　　艺兴拍了拍她的头，忍住笑意，“看事不能光看表象。那名女子偷人钱财，给别人下药，还想着摘人面具，也不是什么好人吧。这么想来，那公子只是过于偏激了。”

　　天色渐暗，梨园里仍旧悄无声息。翠瑾的尸体消失不见，晕倒的人们陆陆续续爬起，茫然地查看四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想不起来到底怎么了。

　　远行的人觉前路黑暗，危机潜伏，都在客栈住下了。

　　迎亲的队伍也放下了轿子，恭敬地把穆陵国的皇后带入客栈。客栈的远处是阴森茂密的森林，总能听见几声狼嚎。侍女们都有些害怕，可皇后却一声不吭，看不出害怕与否。一身红纱穿在仅十六岁的女儿身上，从秦潼国远嫁至别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的生命已无望，何惧危险？燕筱若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她无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是每个人都想要荣华富贵，她想要的只有自由。

　　凡间的一切，神王都可知晓。但他却不愿去观察忆凉的一举一动，就算知晓了又能如何？剑冢里的未来绘梦已让他明白，知道未来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因为即使你知道，也什么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