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夙一夜因承认了自己是魔尊之妻，想着赤吾回转该有多开心。
温客行一夜因沉夙说她已经是他人之妻彻夜难眠，心中愤恨至极，想着那条生路不给她也罢。
沉夙早起去敲温客行的门，手中端着吃食，推开门看他还在榻上闭眼歇息。
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榻边，伸手戳了戳温客行脸侧酒窝的位置。
温客行缓缓睁眼，若无其事的笑道：“姐姐，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沉夙扶着温客行起身，笑道：“阿行平日里没有睡好，今日难得睡的如此踏实，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温客行摇摇头，揭开被子站在地上，沉夙替他整理好衣衫，二人走到桌边坐下，吃着她特意准备的吃食。
温客行看着沉夙，笑道：“姐姐，我们去锦州吧，听闻那里繁荣昌盛，我们去看看。”
沉夙点点头，温客行看着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色衣衫，胸前刺着几朵小花，袖口紧紧束着，额间几缕发丝，一个简单的发髻上簪着一只银白色的发簪。
温客行微微一笑，道：“姐姐，你今日这打扮，怎么如此像个小丫头。”
沉夙看着温客行笑道：“我就是你的小丫头啊，你是公子，我是丫头。”
温客行点点头，吃完饭后，温客行换了一袭浅绿色的衣衫，白色的内衬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十分温润。
温客行与沉夙走在路上，转头问道：“姐姐，你总是偷看我做什么？还偷笑。”
沉夙负手而行，笑道：“公子这身打扮，若是换了旁人，未必好看，可你穿着，不知为何，竟是个美人胚子。”
温客行得意的握着折扇在身前摇晃，笑道：“姐姐如此会夸我，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沉夙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是在夸你，句句发自肺腑。”
温客行笑道：“你总是如此深得我心……若是不是他人之妻……我定会护你周全。”
温客行的声音越来越小，沉夙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走到他身边疑惑的看着他。
温客行笑道：“小丫头，跟好公子我，别走丢了，我可不找你。”
沉夙笑道：“我会找你啊，再说我也不会跟丢你。”
二人一路走到锦州，坐在二楼的茶摊上喝茶，沉夙想着：“上次便是在锦州遇见子舒和阿湘，不知他们如今可还好。”
突然两道身影越上栏杆站在沉夙与温客行面前。
沉夙起身笑道：“阿湘，子舒，方才还想着你们，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顾湘穿着一袭粉色衣衫，娇俏可人，周子舒穿着一袭淡紫色外衣，内衬是白衣。
顾湘拉着沉夙坐下，道：“我与公子等了你许久还不见你来，想着来锦州碰碰运气。”
周子舒坐到温客行身边，握拳不轻不重的打了他胸口一拳，笑道：“老温，你这么久做什么去了，害得我们急死了。”
温客行满脸的疑惑，看着周子舒眼神凌厉。
沉夙连忙解释道：“阿行，这是顾湘，周子舒。”
温客行挑眉看着二人，道：“原来是姐姐的好友。”
顾湘看着温客行，疑惑道：“温公子，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沉夙笑了几声，道：“阿行他自小从未出过家门，自然不认识你们，往后就认识了。”
周子舒脸上的疑惑加重，看着温客行脸上的淡淡笑意，叹气，道：“老温……”
沉夙连忙拦住周子舒的话，笑道：“子舒，这几日你与阿湘无事我们便同行如何？”
周子舒皱眉道：“本来就是来找你的，肯定要与你同行。”
顾湘也明白了沉夙的意思，笑道：“毕竟我与公子就你这一个至交好友。”
沉夙看着顾湘，笑道：“阿湘几日不见，出落的更加可爱了。”
周子舒拿起茶杯，嫌弃道：“也更加任性妄为了。”
顾湘站起身，噘着嘴道：“公子，你说什么呢？”
周子舒抬眼看着顾湘，道：“我……没有啊，没说什么啊。”
温客行皱眉道：“姐姐，他们二人，当真是你的好友？”
沉夙点点头，笑道：“是啊，从前相识，只是许久不见了。”
温客行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周子舒和顾湘有意无意的看着他，神色复杂。
夜间，趁着温客行出去，周子舒与顾湘追问道：“阿夙，老温他怎么了？”
顾湘道：“温公子他怎会不认识我们了？”
沉夙笑道：“阿行他如今是不记得你们了，从前之事他也不记得了，你们也不要提起。”
周子舒低头想了想，道：“如今一路来到锦州，听闻鬼谷的十大恶鬼在世间横行，已有不少人惨遭毒手，可是老温所为？”
沉夙点点头，笑道：“人心鬼蜮，世间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贪婪恶鬼，他想烧一把火，与这和他们同归于尽。”
顾湘不可置信道：“那温公子他，我们要不要阻拦他？”
沉夙笑道：“为何要阻拦，他想与这浊世公焚，他这二十年来怎样活着，我都知晓，他想一人承担这罪，我便站在他身边，将这伪善的江湖推翻，通通赶回地狱。”
周子舒摇头轻笑，道：“二十年，我虽不知老温这二十年来是如何过的，可看着阿夙都有如此愤恨之时，不过是与世间讨一个公道罢了，又有何难。”
顾湘挽着沉夙的手臂点点头，道：“既然阿夙都要将这江湖付之一炬，看来这江湖属实配不上这天下，我愿站在你与公子身边，与这江湖同归于尽。”
沉夙无奈的看着二人，道：“你们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要同归于尽，我就罪孽深重了。”
周子舒笑道：“你救了阿湘，她是我的命，老温是我的至交好友，若是他日死了，也不亏啊。”
沉夙笑道：“一入江湖岁月催，今生能识得子舒与阿湘这般人物，三生有幸。”
顾湘道：“与其在这江湖上无味的活着，不如挑起纷争，看他们那些恶人自相残杀，多有趣啊。”
温客行在屋内的榻上半躺着，眼眶猩红，神色自若，一袭墨绿色衣衫，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大恶鬼。
温客行手中玩弄着折扇，笑道：“我让你们出来祸乱世间，你们呢。”
十大恶鬼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应付这个恶鬼头子。
沉夙与周子舒顾湘二人聊了许久，闪身来找温客行，虽是旁人看不见她，可他看得到。
温客行见沉夙站在十大恶鬼身后，轻笑着拍了拍榻边，笑道：“姐姐过来坐。”
十大恶鬼更是惊恐，不知温客行在和谁说话，还叫姐姐，莫不是真的有恶鬼吧。
沉夙坐在温客行身边，他笑着说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沉夙道：“许久不见你回来，想着你应该在此处，便来寻你。”
温客行半躺着轻笑，道：“姐姐是怕他们这群废物伤了我吧。”
沉夙现身，笑道：“他们这群废物自然是伤不了你，若是能伤你一毫，我便送他去见真鬼。”
十大恶鬼抬头看着坐在榻上一袭白衣笑意盈盈的女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温客行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大恶鬼，道：“问你们话呢。无常鬼。”
无常鬼抬头，拱手道：“回谷主，我们在人间杀了那些正道门派的弟子。”
温客行闭眼轻笑，随后大笑几声，道：“我放你们出来，就是要你们杀几个喽啰的吗。”
喜丧鬼抬眼愤恨的看着半躺在榻上疯魔的温客行，厉声道：“温客行！”
沉夙眼神凌厉的看向喜丧鬼，道：“喜丧鬼。”
温客行大笑几声，看着沉夙道：“姐姐，她好凶，我好怕！哈哈哈哈……”
沉夙厉声道：“他在问你们话，回话！”
开心鬼放在捂在嘴上的手，笑道：“回谷主，我们灭了镜湖山庄的门，傲崃子也已经死了。”
温客行看着他，笑道：“那五湖盟的人呢，死了几个。”
十大恶鬼皆不敢言语，温客行坐起身，甩开折扇扔向他们，几人闪身躲过。
温客行接住折扇，神色阴狠道：“我与五湖盟的仇，不共戴天！倘若本座下次再见你们，五湖盟还是分毫无伤，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沉夙看着温客行的笑意阴损，笑道：“此事，我去办。”
温客行转头看向沉夙，温柔笑道：“姐姐不必去，五湖盟那些狗东西心机深沉，唯恐伤着你，让他们这群废物去办就是。”
跪地的十大恶鬼听着温客行如此偏袒，心中到底是愤恨的，看了他一眼，怯怯离开。
温客行与沉夙起身走出屋内，往顾湘与周子舒所在的客栈走去。
二人负手而行，温客行看着沉夙，挑眉问道：“姐姐，在你心里，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沉夙道：“在我心里，你是好人，天下最大的好人。”
温客行道：“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不行，好人做了坏事便永不超生。”
沉夙笑道：“坏人做了好事都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坏事难道就要永世不得超生，没这个道理。”
温客行道：“青崖山鬼个个可悲，谁不是走投无路被这江湖逼入鬼谷的。”
沉夙道：“何不如趁着现在好好的疯一回，来日纵使恶贯满盈要入了地狱不得超生，也是无愧于心。”
温客行笑道：“谁敢让你下地狱，我就送他去炼狱。”
沉夙笑道：“我志不在苍生，也不在渡世人，唯你一人是我心中所愿，倘若能让你开心一些，这世间该死之人，我亲自去杀。”
温客行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仙风道骨的沉夙，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十大恶鬼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地，想着温客行那幅疯魔的模样，心中可恨。
当日温客行放他们出谷之时，便曾说过。
温客行：“传令青崖山三千鬼众，即日起，我要你们倾巢而出，将世间的人心鬼蜮杀个干净，任哪一头魑魅魍魉，只要能将这世间搅个天翻地覆，本座便提他做十大恶鬼之首。”
喜丧鬼坐在高位之上，一手握着扶手，愤恨道：“你看温客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艳鬼跪在她面前，道：“主人，我们要不要去五湖盟。”
喜丧鬼道：“温客行如今疯了，我们要跟着他一起疯吗！”
无常鬼笑道：“这温客行，是个不好得罪的疯狗，我们若是不去，被他知道了，可没有好下场。”
开心鬼笑道：“当日他杀了老谷主坐上鬼主的位置，比当年的老谷主疯多了。”
黑无常道：“那我们要不要去，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
无常鬼甩着袖子，笑道：“自然要去，不过是应付一下那个疯狗罢了，何必当真。”
急色鬼笑道：“我就不陪你们玩了，这十大恶鬼之首的位置，我也不要。”
无常鬼看着急色鬼转身离开，道：“那此事便由我去了，五湖盟和温客行都是两条疯狗，我们总得保住一个。”
喜丧鬼道：“无常，那温客行疯起来只怕把你也杀了。”
无常鬼笑道：“我自打入鬼谷的那天起，这命啊，就悬在刀刃儿上，走~。”
无常鬼带着黑无常和白无常离开，艳鬼道：“主人，那我们……”
喜丧鬼道：“千巧，你去五湖盟探查一下他们的消息。”
艳鬼道：“是，主人。”
薄情簿主喜丧鬼，杀尽天下负心人。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沉夙与温客行回到客栈，周子舒和顾湘还在桌边坐着饮酒。
周子舒起身道：“老温，你们回来了，这酒温了又温，再不回来便饮不得了。”
顾湘拉着沉夙的手臂坐下，道：“你们不回来，这酒喝着都无味了。”
周子舒替几人斟酒，端起笑道：“老温，这杯我敬你。”
温客行的神色依旧十分疑惑，方才忘了问沉夙，这二人到底是谁。
沉夙与顾湘举杯，道：“阿行，子舒和阿湘是我好友，往后也是你的好友，他们二人，洒脱恣意，与阿行一样，是两位君子。”
温客行端起酒杯，笑道：“君子……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周子舒笑道：“要我说啊，这锦州昌盛，四处都是繁华大道，我们还是去那风雨飘摇之地看看。”
温客行道：“繁华终有落尽时，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顾湘不胜酒力喝了些便双颊红润，周子舒是个好酒之人，纵使千杯不醉也有了几分醉意，温客行平日里常与沉夙饮酒，如今也有些眼神迷离，双颊泛着红晕，沉夙修得大道也活了上千万岁，平日里也好饮酒，只不过近几千年来饮的少了，如此美酒对她来说不过尔尔，根本谈不上醉。
顾湘趴在桌子上抱着酒壶不知在傻笑什么，周子舒拉起她，笑道：“老温，阿夙，见谅，我先扶阿湘回去歇息。”
沉夙站起身，想扶着温客行将他放在榻上，道：“阿行，我们也去歇息吧，都喝了整整一夜了，明日不是还要去岳阳吗。”
温客行坐在只放了绣垫的地上，抬头看着沉夙傻笑，脸颊两侧红红的，张着嘴笑着，眼中也在笑。
沉夙笑着靠近温客行，想扶着他起来，他却一把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腰间，“嘿嘿”的笑了几声。
温客行笑道：“姐姐，等我们将这江湖中的肮脏都烧干净之后，你愿意陪着我归隐山林吗？”
沉夙一手扶着温客行的肩，一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归隐是不可能了，等你……魔界那么大，我陪着你再也不回天界了。”
温客行环抱着沉夙的腰，只听见一句“归隐是不可能了。”苦笑一声，低声道：“所以你只是陪我一段，最终还是要去找他的。”
沉夙听着温客行脸埋在她腰间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笑了笑，将他放在榻上，替他盖好被子。
温客行躺在榻上，缓缓睁开眼，呢喃道：“我可以容忍你爱别人，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死了再去找他好不好？我不会死得太晚的。”
沉夙坐在榻边摸着温客行红的发烫的脸颊，半睁着眼神色涣散，沉夙陷进了他漆黑的瞳孔，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眶中聚集了泪水，仿佛一个眨眼就要掉下来。
沉夙伸手接住温客行眼角不小心掉落的眼泪，笑着说道：“好，我不会离开你的。”
温客行安心的微微点头，随后闭眼歇息，沉夙覆在他胸口听着他因饮酒跳的有些快的心脏，笑了笑也闭眼歇息。
温客行睁开眼，手抚上沉夙的发丝，低声道：“你不过闲来无事给了我一颗糖，而我却为此渴望你将所有的糖都给我……”
温客行起身将沉夙抱上榻，替她盖好被子，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转身走出屋内关上门，不曾回头。
温客行拿着折扇走进另一间房内，想着：“这些年我是第几次偷偷的吻你，你不知道，我也忘了，大概太多了，小时候以为那是依赖，是害怕，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爱。”
沉夙躺在榻上安睡，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周子舒将顾湘扶回屋内，刚放在榻上她便睁开眼，大喊着：“我还能喝，我要去找公子和阿夙！”
周子舒无奈道：“阿湘~我就是公子啊，我就在这里，你还要去哪儿。”
顾湘揉了揉眼睛，趴在周子舒脸前看着他，笑着：“哎~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周子舒无奈叹气：“阿湘，你往后站一点就看得清了。”
顾湘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榻上，皱着眉头看着周子舒，笑着说道：“公子，四季山庄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不想回去。”
周子舒一瞬间怔住，眼眶红了一圈，走到顾湘身边抬手将她拉入怀中，听着她隐隐传来的啜泣声，笑道：“好，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周子舒好不容易哄着顾湘睡下，关上门走出门外，忽听到屋顶的砖瓦声作响，走出门外飞上屋顶，看到是温客行半躺在屋顶，抬头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
周子舒自顾自躺在他身边，拿起温客行身边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抬头看着乌云下仍旧拼命闪烁的零散星光。
温客行笑了笑，看着天空说道：“子舒，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子舒仰头喝了一口酒，顿住看着温客行，笑道：“你我这样的人，平生岂堪一问。”
周子舒想到与温客行从前只一见面，便知晓他是何人，他此生所作所为，在他面前仿佛什么遮盖都没用，如今自己对他知根知底，而他对自己分毫不知，岂不是不公平。
周子舒转头看着温客行轻笑，眼神干净又婉转：“老温，那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温客行拿起酒壶与他一碰，笑道：“洗耳恭听。”
周子舒抬头看着天空，皱眉想了想，仿佛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婉转道：“天窗，老温你肯定听说过吧。”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周身都透漏出两个字“干净。”
周子舒笑道：“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当年远在北方的晋王因垂涎天下武库，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了他，创立天窗，他又是我表哥，如今只怕垂垂老矣。”
喝了一口酒，周子舒又道：“天窗是有名的杀手组织，暗中替晋王解决绊脚石，振武节度使李大人上书朝廷弹劾晋王企图谋反的罪行，无奈之下我便杀了他，他说我是在助纣为虐，可我……哪里听他的话，我师傅秦怀章弟子不多，我那时唯一挚友……秦九霄，因我优柔寡断而死。”
周子舒的眼眶红了又红，苦笑道：“我那时不知静安郡主是九霄唯一挚爱之人，亲手送上毒药看着她喝下，直到她死后捧着九霄生前总是拿着看的那支发簪，才知晓又做错了事。”
周子舒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道：“当年我带着天窗八十一人投靠晋王，如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那些人全部因我而死，四季山庄百十余条人命，全部因此葬送在我的手上，天窗那个地方，进去了便出不去了，我亲手钉下七窍三秋钉，离开天窗。”
温客行疑惑道：“那阿湘……”
周子舒提起顾湘，轻轻笑了笑，道：“阿湘自小就跟着我，我不想她在名利场上丧了命，我面目模糊的在朝堂中沉浮多年，那条路，注定得不到诸天仙神的眷顾，我带着阿湘出逃，只想留着她的潇洒任性和肆意妄为，我是做不到了，但她可以，我不做英雄，英雄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是用血写出来的，不是别人的血，就是自己的。”
温客行皱眉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你就不怕我是那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笑了笑，道：“明知不可而为之，明知人心难测而信之，我这把年纪，要对一个人袒露心扉实属不易，所以我决定先行一步，我想赌一把，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老温。”
温客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子舒，笑道：“萍水相逢却可以推心置腹，这江湖……比我预料之中的还要好，难怪沉夙那么认定你和顾湘。”
周子舒笑了笑，甩了甩袖子，道：“我在人心鬼蜮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要是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那岂不是白活了，我还是那句话……能结实老温和阿夙，此生足矣。”
温客行笑道：“我还没有你坦诚，你好歹是敢说的，而我……连说出来都不敢。江湖么，只要活着，就得是折腾，要么，死的就是自己。”
周子舒叹气道：“一朝血海沉浮，我以为只要打开一扇窗，此外总有光明，自以为的以身殉道，竟成了以身饲虎，故土已毁，为了所谓的人间正道死了多少人，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因我而死，那活生生的一具具冤魂日日夜夜压在我我的脊梁之上，我已经做了四季山庄的罪人，没办法再做……阿湘口中的罪人，我要护着她，一生无忧。”
温客行笑道：“你已经从人心鬼蜮中逃了出来，而我……还困在里面出不来，也不知是不是不肯出来，血海深仇一朝不报，心中总是寝食难安，就像是一道深渊，你跳过去了，便出去了，有的人没过去，便摔死了，而那道深渊，名字便是……江湖。”
周子舒举起酒壶与温客行的酒壶碰了碰，笑道：“老温……天亮了，喝酒了！”
天上朦朦胧胧的下起细雨，二人聊了一宿喝了一宿，各自回到心心念念的屋内，仿佛通透了许多。
温客行笑着回到屋内，沉夙起身脱下他的淋了些雨的外衣，笑道：“阿行去了哪里。”
温客行笑道：“去找知己。”
沉夙放下温客行的外衣，又拿了一袭紫色的衣衫，呢喃细语道：“原是下雨了，难怪昨晚发的梦里也有些冰冷。”
温客行拿起一件外衣披在沉夙身上，紧了紧手臂，笑道：“这样阿夙日后发梦也不会觉得冰冷了。”
周子舒回到屋内，顾湘正想开门去寻找他的身影，道：“公子你去了哪里？怎么天亮了才回来。”
周子舒转身关上门，笑道：“方才听闻了一句话……江湖么，只要活着，就得是折腾，要么，死的就是自己。阿湘觉得此话可在理？”
顾湘双手环胸，捏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公子定是去找温公子了，阿湘觉得，此话当真有理，我们要帮他。”
周子舒笑道：“我也有此打算，我们不回四季山庄了，与他们一起浪荡江湖，折腾去。”
顾湘开心的抱着周子舒蹦蹦跳跳，笑道：“太好了公子！”
吃饭间，周子舒与温客行像两个三岁小孩一般，闹个不停，顾湘与沉夙心下了然，看着二人轻笑。
顾湘看着门外，大声道：“哎~出太阳了，天都变的这么快。”
周子舒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意难测。”
四人结完账走在街上，温客行与周子舒并排而行，沉夙与顾湘走在二人身边。
周子舒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温客行，笑道：“老温，你发什么愣呢。”
温客行看向周子舒，笑道：“我就是觉得，活着，给太阳晒着，还有几个人的名字给我这么叫着，真的挺好，对不对阿夙！子舒！阿湘！”
顾湘歪着头看着温客行，笑道：“是特别好！”
温客行笑着碰了碰周子舒的肩，笑道：“周首领，你平时有没有什么消遣啊？”
周子舒皱眉，低声道：“小声点！”
温客行越发得寸进尺，笑道：“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周首领大人。”
周子舒顿住脚步看着温客行，道：“再叫把你牙给掰了。”
顾湘和沉夙二人抿唇偷笑，不知何时走在一处，在周子舒与温客行身后走着，还在两边的摊贩上看着。
周子舒和温客行互看一眼，走到二人身边，笑道：“姐姐要买什么啊？”
周子舒拿出钱袋递给顾湘，笑道：“想买什么都买些，反正路途遥远。”
温客行看了看周子舒，嫌弃的皱着眉，道：“阿夙，你要是喜欢我把这摊子都给你买下来，我们背着走。”
周子舒瞪了一眼温客行，道：“要背你背，我可不背。”
顾湘和沉夙无奈耸耸肩，买了些果子抱着往前走，周子舒与温客行在二人身后小打小闹。
周子舒道：“温客行，你跟我攀比做什么。”
温客行负手而立，拿着折扇道：“我何处跟你攀比了，我温大善人，乐善好施。”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瞪着他道：“你……”
二人往前一看，顾湘和沉夙都走出好远了，温客行跑了几步追上沉夙，周子舒大步流星走到顾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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