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鳞伤】
天亮了,没人记得,荣极一时的陈府,覆灭了。
幼凝也醒了,她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的缩在了墙角。
她的眼神澄澈而畏缩,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般。
不久,沈凌带着大夫进屋,她看见沈凌后,眸中一亮。
大夫替她把脉后,摇头叹息道:“这姑娘受了极大的悲伤,再加上额头碰到什么东西了,现在,已……已经…”
“快说啊!”沈凌焦急地说。
“已经傻了。”大夫说完这句话,留下个治外伤的药方,就跑了。
“哈哈哈哈!弟弟啊,没想到啊,你这么喜欢的人,给傻了!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门外是沈华的大笑声。
沈凌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幼凝,幼凝对他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
她傻了,以前的事情也忘了好多,但独独记着,眼前这个人,对她很好。
“凌凌,咱们吃桂花糕好不好?”她笑着跑过来,天真的语气,纯净的眼睛,无一不显出她是孩童心智。
“……好。”默了许久,他不悲不喜地吐出这个字。
不久,他们成婚了,没有娉礼,没有花轿,没有车马……
人们都说,一个庶子,娶了一个傻子。
他们看陈府的笑话,导致幼凝的处境更是举步维艰。
刚开始,沈凌护着她,赶走那些挑衅者。
幼凝再也没有画画了,她只是追着蝴蝶满院子跑,无忧无虑,整天乐呵呵的。
大奶奶是沈华的妻子,她平素最喜欢欺负这个傻弟妹,这傻弟妹曾经可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女,多少才子挤破头提亲,没想到,如今沦落到她的手上。
这种落差感,让她有一种变态的开心。
“幼凝,你看这是什么?”她让侍女拿了一块变质了的桂花糕问幼凝。
幼凝看了看,道:“桂花糕?”
“好聪明啊!那就给你吃了!”这个女人拍了拍手,一旁的侍女将糕点放到了陈幼凝手中。
她咬了一口,皱眉道:“姐姐,这个不好吃。”
“你必须吃!不然,你再也见不到沈凌了。”她最会威胁人,用幼凝最在乎的人威胁她。
然后,她就看着幼凝一口一口,含着泪吃完了那块味道极其恶心的糕点。
从此,幼凝落下了胃疼的毛病。
有一天,沈凌回到家,看见幼凝跪在雨中,旁边两个嬷嬷不停扳正她的身姿,嬷嬷们带着斗笠,可她却没有人管,雨水顺着鬓间淌下来,将她淋了个透。
大夫人就坐在屋檐下,她捧起一杯茶,看向回来的沈凌道:“二少爷回来啦,小媳妇不懂事,当娘的教教她规矩,你不会怪我吧。”
沈凌深吸一口气,在脸上堆出笑容道:“大娘责罚她,是她罪有应得,儿子不插手。”
幼凝听见他的声音,欢喜地回头,可就这一回头,嬷嬷给了她一棍道:“跪好!”
沈凌站的远,却也听见了那棍子打在身上的闷声。
他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闭了闭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立在屋檐下。
“凌凌!凝凝好疼,好疼……”雨越下越大,她似乎跪不直了,可嬷嬷却因为她一丝一毫的不对就使劲打她。
傻子也知道疼,况且她的胃病犯了,疼的要死。
她哭了,抽泣着鼻子,像是不甘心般又喊了一声“凌凌,可以带我回去吗!”满声的委屈。
沈凌别过头不去看他,大夫人慢慢起身道:“沈凌,带她走吧,这规矩还是得好好学。”
沈凌的侍从替他打着伞,他看见幼凝哆嗦着,他也不顾地上雨水有多凉,多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拖起幼凝回了院子。
他将她扔在屋里,重重关上了门。
幼凝捂着肚子在地上颤抖,她被疼的死去活来,湿透的衣服还紧紧贴在身上,她满脸都是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寂寂寒窗无人问,唯有明月照将来。
疼到夜深,才有一个侍女满脸不情愿进屋地给她扔了一身衣服。
漆黑的房间甚至没有蜡烛。
一缕月光照进来,幼凝忍着疼痛,就着月光,堪堪换了衣服。
曾经再多的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残忍的现实。
大家都说沈凌越发顺从老爷和大夫人了,是个识时务的,说起薄情,也都说他是不想被一个傻子耽误了,老爷越来越器重他,甚至把一些重要的案子交给他来破。
沈凌再也不护着幼凝了,幼凝每天呆呆地坐在台阶上等他回家,即使他回来后也不会理她。
大嫂找她的麻烦,大夫人也找她的麻烦,甚至沈华的妾室也敢骑到她头上来,挨打更是家常便饭,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
起初,幼凝会告诉沈凌说她疼,说她难过,可渐渐的,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沈凌很忙,她倒也不再说了,看着花开花落,一看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