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难归

春回大地，春意阑珊。

　　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之称的长安，也是生机勃勃，四处暖意。

　　尚书右丞家的后院里，一个姑娘翩翩起舞，她身着粉色绸纱，暖阳下，像一只蝴蝶般可爱。

　　“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清澈的嗓音像流水一样。

　　“茉儿，这春色真是动人！”姑娘笑着对一旁的侍女说。“那可不，不过，我们小姐最动人！”茉儿也笑了。

　　初遇那年，她不过十五，他，也不过十七。

　　廊下，“大学士慢走”“尚书大人有礼了”

　　“嗯？”“尚书大人，那位，可是令爱？”他目光投向园中的姑娘，面上不自知地红了。

　　“正是小女，她调皮得很呢！”……………

　　尚书右丞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只是觉得，时光，在这一刻静止。

　　“学士？学士？”“嗯？尚书大人，失礼了，告辞！”他回过神，有些慌乱地道歉，便退走了。心中那一份伊始，悄悄发了芽。

　　“父亲，今天与您在廊上站着的，是谁呀？”她见他英姿飒爽，又温文尔雅，一时，心中，有些颤动。

　　“那是大学士，太子殿下的陪读，是个天资聪颖的少年。”

　　“嗯，女儿知道了，告退……”她弯着嘴角轻笑，退出了房门。

　　此后，那学士以各种理由去尚书府寻她，常常坐在院里石桌旁，他看着书，她弹着箜篌。他带来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送她做伴，她绣好一方手帕，赠他。

　　一年一度，相伴。

　　“你这帕上红色的是何物？”“你，你不知道红豆吗？”“哦？”“这叫红豆，也叫相思……豆。因，因为有一首诗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声音越来越小，低下了头。

　　“自然，懂得……”他按耐心中的喜悦，摸了摸她的头发。“三个月后，是新春佳节，等皇上与群臣贺酒，我便请旨娶你可好？”

　　“好……”她将头埋的更低，脸红的赛过枫叶。

　　三月后，殿内大典，皇上对宦官使了一个眼色，那公公急忙用尖细的声音道“众位大人请肃静，皇上有旨：近，西南战乱频繁，为，不伤兵力，不劳百姓，与其谈和，送公主出嫁。无奈，公主体弱，怕沾染灾祸，于天下不利，特，尚书右丞之女，贤惠大方，舞姿曼妙，歌声动听，大家闺秀，气色红润，身体健康，封安国公主，择日和亲。钦此！”尚书右丞相已经一脸严肃，他双眉皱起，忍住心内气愤：“臣，领旨……”在坐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嘈杂一片，唯有他木然而立，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择日和亲”双手，在袖中握紧。

　　晚上，他来到后院。“公子？”“你我已相识几载？”他痛苦地闭上眼问。许是黑夜里看不清，她依旧活泼得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已有三载……”没说完，她就感觉被紧紧抱住，他在她耳边说“我，此生，娶不了你了……”

　　春节过后的春天，她突然被告知去和亲。泪水静静流过，她似乎懂了那晚耳边的话。

　　她出嫁的那天清晨，他来看她，她伏在他的肩头哭泣。

　　“你们在做什么！”宦官的声音传来，他身后，正是皇帝。

　　皇帝一声令下，他被拖了出去，尽管他奋力抵抗，却寡不敌众，不一会，身上遍体鳞伤。

　　“！”睁圆了眼，她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离开了世间。泪水又一次涌出，“不要，怎么能这样！不要……”她呢喃着，跑了出去，皇帝铁青着脸坐在高阁上，宦官喊道“安国公主还不回去！”

　　她仿佛没听见，一步步走向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最后，跪在他身边。哭了许久，一滴血泪滴在他的眼角，变成一个朱砂……似红豆一般。

“入骨相思怎不知……”她拔下金钗……

　　血溅……

　　人不还。

　　之后，尚书右丞的院子里，没有了姑娘的歌声，也没了只朝她微笑的少年……

　　离开人世这年，她不过十七，他，不过二十………同样的春日，同样的春风，一个，充满暖意，希望，一个，却充满了沉重，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