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黄泉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洞洞的地穴里“黄泉”边，简直让人寒毛都竖起来，楚摇和温客行同时转过身，后退一步，警惕地面对着河水。温客行慢吞吞地开口。

温客行“我听说，谛听不住黄泉里，而且没有这么多只。”

　　河中爬上了很多像是人的东西，然后又不大像人，四肢特别长，身材特别矮小，全身赤裸，皮肉被水泡得惨白，长长的头发，身形极宽，宽大到有些畸形，似有正常人的两三倍，眼睛却特别亮，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慢慢地像两人逼近过来。

　　楚摇忽然低头，轻轻地在自己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后看着那细细浅浅的牙印低声对温客行说。

楚摇“我想起来了，那个小些的牙印…是…”

温客行“是什么？”

楚摇“人。”

　　温客行闻言顿了一下，忽然干咳一声站住，整整衣袖和头发，抱拳对那些慢慢逼近的怪物。

温客行“列位.…仁兄，我二人无意闯入此间，并无冒犯之意，还请见谅。”

　　楚摇登时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出来，为首的疑似人的怪物张开嘴，阴惨惨地嚎叫了一声，猛地向温客行扑过来。

温客行“我还没说完呢。”

　　身体却如一片不着力的叶子似的，轻飘飘地往旁边飘开了三尺，将那怪物让过去。那怪物动作和反应却都极快，又调转方向追了过去，它的爪子伸出来，竟似是闪着寒光似的，刮在地面上，留下足有两寸多深的痕迹。

楚摇“怎么，温公子，语言不通么？”

　　怪物的围攻开始了，楚摇完全不能把这东西当成人，它们也确实不是人，那身体不可思议的结实，极有破坏力，动作极快，力道极大，而且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楚摇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一个怪物胸口上，她没留什么力气，便是大石也能叫她给拍碎了，谁知那怪物只是斜斜地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却只是口中发出哀鸣，半晌，又爬了起来。

只听旁边“咔吧”一声，原来是一只怪物摸到了她身后，打算偷袭，被温客行捉住，扭断了脖子。

温客行“我救你一回。”

　　楚摇这才发现，这东西全身都结实得很，唯有那脖子，好像特别脆弱，有些顶不住那巨硕的脑袋一样。

　　她并不会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温客行这么快就能发现。

　　又一只怪物扑过来，楚摇侧身放过，手肘下曲，狠狠地撞在怪物的后背上，然后屈指做爪，一把将那怪物的脑袋拧了个个儿。

　　两人杀鸡似的，解决了三五只，那些东西看起来还有点脑子，眼看着打不过，便生了惧意，为首一只张开嘴又嚎叫一声，然后它们慢慢地退回了水里，偶尔冒个头，虎视眈眈地凯觎着这两个异常强悍的闯入者。

楚摇“这东西的个头儿，恐怕不能一口咬掉一个人的脑袋吧？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温客行“我想到了。”

楚摇“想到了什么？”

温客行“死人是不能曝晒在阳光下的，况且已死之人不会像你一样行动敏捷，可是你身上没有任何尸斑，你让我掐你一下，看你的皮肤会不会变红，再让我放下一点血，如果血是红色的，那就当我没说，如果不是，你就要告诉我你到底有何目的，我不会说给别人的。”

　　楚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居然会正经八百地问他，一定是脑子抽筋了。

温客行“你不让我掐肯定是心虚，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俗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许…是不是真面目太好，怕被登徒子调戏？放心放心，阿摇，在下乃是正人君子，不会怎么样的，你就让我看一眼庐山真面目，你把你这假面摘下可好？”

　　楚摇脚步猛然顿住，温客行的笑容在晦暗的地穴显得别有深意，然而楚摇只是竖起一根食指，伸手止住他的脚步。

楚摇“你听见了么？”

　　两人静下来，那幽暗的地穴中深处，竟传来模模糊糊的猛兽的叫声。

温客行“咬掉人脑袋的东西。”

　　温客行显然对“能咬掉人脑袋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一双眼睛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楚摇，却见这人对他刚才话毫无反应，只是警惕地凝神静听，从眼神到表情，竟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又一声吼叫传来，这回声音明显大了，像是那东西正往这边走，楚摇发现，那水中探头探脑的怪物们好像害怕着什么一样，都缩回去了。她伸手一拉温客行，两人拐入一条小径，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边走一边洒，温客行不知道楚摇洒出来的粉末是什么，却也没开口问，好像心里知道这人靠谱似的，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楚摇身边，片刻，只听一阵粗粗的动物的喘息声慢慢接近，那畜生好像小心着什么似的，走得并不快，然后在距两人三丈左右的地方经过。

　　那是个大家伙，长得像条狗，却足有小马那么大，全身黑毛，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空气中似乎带来了一股子腥味，它放慢了脚步，四处嗅着，好像有些困惑。

　　楚摇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眯起眼睛仔细张望着。

　　温客行脸上却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有些冰冷，稍纵即逝，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怪兽就在不远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在那停留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去，两人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目送着这大家伙的背影，只见它循着血腥味，一路走到了那些个怪物尸体的旁边，嗅了嗅，然后低吼一声，便低下头去，欢快地大嚼起来——还真是一口咬掉了一个人形怪物的脑袋。

　　温客行和楚摇对视一眼，她暗暗心惊，人，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温客行捅捅她，指指身后的小路，楚摇点了下头，随着他小心地离开。

　　那路时宽时窄，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走出老远，温客行才低声开口。

温客行“那畜生吃剩下的骨头上还有别的牙印，你说水里的那些东西是吃了自己的同类么？”

　　他不胡说八道的时候，声音极低，像叹息，却不显得气弱，好像一点力气也不愿意多用一样，微微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他顿了一下。

温客行“那玩意是人吧？”

楚摇“恕在下孤陋寡闻。”

温客行“你孤陋寡闻？嘿。”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大步往前走去。弯弯绕绕走了不知道多久，拐了一个弯，那飞速流淌的“黄泉”却又横在眼前。

温客行回过头看着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又欠揍又找拍的神色。

温客行“美人怎么了？”

　　楚摇不知道为何温客行和温衍相差会如此之大，从一个不骄不躁到登徒子人来疯，比腾蛇还不着调，于是也不理会，随他乱叫。

楚摇“那水里的东西力量极大，速度也快，又能在水中来去自如，方才那畜生走的是旱路，并且知道要离水边远一点，看它吃食，也只是在岸上，并不去水里捕食，是怎么捉到它们的？”

　　温客行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放出去，打量着这阴森森的地下，不知是在自说自话还是在问楚摇。

温客行“这地方究竟是有多大？”

　　为什么就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头，怎么都找不到边一样？

楚摇“这条河是东西向的，方才我一直记着方向，我们虽然拐了几个弯，但应该走的是南北向……”

温客行“你是说鬼打墙？”

　　温客行骤然就兴奋起来，眨眨眼睛。

温客行“我还听说过一个事，据说也是真事，有一个人…”

　　楚摇转过身去，后背对着他，用指尖在身后的墙上刻了个印记，然后一言不发地沿着那条诡异的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