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动植物园

自从韩氏夫妇一觉醒来，在大门口台阶上发现他们的外甥女以来，快十年过去了，愚园路却几乎没有变化。

　　太阳依旧升到屋前整洁的花园上空，照亮德思礼家大门上的4号铜牌。阳光悄悄爬进他们的起居室，这里和韩北渚当年收看关于猫头鹰的重大新闻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只有壁炉台上的照片显示出流逝了多少时光。

　　十年前，这里摆放着许多照片，看上去像戴着五颜六色婴儿帽的一只粉红色的大海滩气球……只是韩冰玉已不再是女婴了，照片上是一个妙龄少女和父母出去野炊，坐在父母中间，面前摆着一个三层大蛋糕。是在商品展览会上乘坐旋转木马，跟父亲一起玩电脑游戏，被母亲拥着亲吻。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还住着另一个女孩。

　　安慕寒还住在这里，但不会太久，此刻她正在睡觉。今天是一个大日子，韩冰玉的生日……她怎么会忘记呢？

　　安慕寒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找袜子。她在落地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双奶白色的袜子，然后把袜子穿上。安慕寒对身边的白色已经司空见惯，因为从她记事开始，她的房间是白色，以及她的衣裙、头箍、袜子、鞋子、睡衣都是白色的。

　　她穿好衣服，顺着走廊来到厨房。餐桌几乎被韩冰玉的生日礼物堆得看不见了。看来韩冰玉收到了今年想要的新电脑，至于第二台电视机，还有时代少年团的粉丝身份证就更不在话下了。韩冰玉为什么喜欢时代少年团，这对安慕寒来说是一个谜，因为韩冰玉是努力减肥的小姐姐，兼并非常严格律己。她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散步，通常都会在饭后一个小时去公园里溜达一圈再回来。安慕寒看起来很单薄，身体素质也没有多么棒。

　　也许和慕寒长年住在白色的小房间里有一点关系，她显得比同龄人又瘦又矮。她看上去甚至比她的实际的身材还要瘦小，因为她落地柜里面的衣服全是白色的，兼并全都很大码，穿在身上如同套了一个麻袋似的。可尽管如此，安清滢还是很热衷于给她买白色的衣服。

　　安慕寒有一张消瘦的面孔、膝盖骨突出的膝盖、咖啡色的头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睛。她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搭配，可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

　　安慕寒对自己的外表最喜欢的，就是锁骨处那一道很深很深的疤痕。这道疤痕从她记事开始就有了，她问安姨妈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的这道伤疤——是怎么落下的。

安清滢（韩太太）“是在你父母被撞死的那场车祸中落下的。以后不许问问题。”

不许问问题——要与韩氏夫妇一家相安无事，这是规章的第一条。

　　韩北渚来到厨房时，安慕寒正在翻鸡蛋饼。

韩北渚“外甥女，把你的头发梳一梳，我看起来有点像鸡窝。”

韩北渚命令她，这是他早晨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几乎每周一次，韩北渚从他的报纸上方看看安慕寒，对安慕寒大喊大叫说她该去剪头发了。安慕寒理发的次数，要比班上所有的同学理发次数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可这一点也不起作用，她的头发照旧疯长。

　　安慕寒正在煎第二张鸡蛋饼时，韩冰玉和她的母亲安清滢一起来到了厨房。

　　安慕寒把一盘盘煎蛋和熏咸肉放到餐桌上，这可不容易，因为桌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这时韩冰玉正在清点她的生日礼物。

韩冰玉（抬头看着安清滢。）“三十六。比去年少两件。”

安清滢（韩太太）“冰玉，你还没算上知沐姑妈送给你的礼物呢。你看，在你妈妈爸爸送给你的大包下边呢。”

韩冰玉“好吧，那就三十七件。”

韩冰玉说，她的脸涨得通红。安慕寒看得出韩冰玉就要大发雷霆了，于是趁韩冰玉还没有把餐桌给掀翻，连忙狼吞虎咽，把一份鸡蛋饼吃了。

安清滢（韩太太）“今天我们上街的时候，再给你买两件礼物。怎么样，宝贝？再买两件礼物，这样好了吧？”

韩冰玉想了一会儿，这似乎是一件很难的工作。最后她总算慢慢吞吞地言，

韩冰玉“那我就有三十……三十……”

安清滢（韩太太）“三十九件，我的宝贝女儿。”

韩冰玉哦。”（重重地坐下来抓起离她最近的一只礼包）“那好吧。”

韩北渚哈哈哈地笑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安清滢跑去接电话。安慕寒和韩北渚看着韩冰玉拆包，一大堆时代少年团的粉丝身份证、一身蓝白色的中华风洛丽塔、一个观夏的晶石香薰、四五本马嘉祺的新版写真集，还有一身上遥居的晋制汉服……

　　韩冰玉正在撕开一块德芙巧克力的包装纸时，安清滢接完电话回来了，显得生气兼并着急。

安清滢（韩太太）（朝安慕寒那边点一下头。）“坏消息，老公，韩知沐不小心把腿给摔断，不能来接她了。”

韩冰玉吓得张口结舌，安慕寒却高兴得心里怦怦直跳。

　　每年韩冰玉生日这一天，她的父母总带着她和另一位朋友出去玩一整天，去游乐园，吃汉堡包或是看电影去，却把安慕寒留给韩知沐，一个住在离这里有两条街的韩北渚的第一个妹妹。安慕寒虽然很喜欢韩知沐住的地方，满屋子都是卷心菜味。韩知沐还非要她看她过去养过的几只猫的照片。

安清滢（韩太太）“现在怎么办？”

安清滢气急败坏地看着安慕寒，仿佛这一切都是安慕寒一手策划的。安慕寒知道自己应当为韩知沐摔断腿感到难过，但是当她想到要整整一年之后才会再见到三巨头、贝乐爷、鹰钩鼻和招财(都是猫的名字)，她又觉得难过不起来了。

韩氏夫妇又开始当面谈论安慕寒，仿佛她根本不在场，甚至认为安慕寒是一个非常讨厌，兼并听不懂他们讲话的东西，比如像一只哈士奇。

安慕寒“你们可以把我留在家里。”

这样她就可以看感兴趣的电视节目，改变一下口味，说不定还能试着进入韩冰玉公主房看一看。

安清滢（韩太太）（看起来像刚刚吞下了一个柠檬。）“好让我们回来看到整个房子都被你给炸没了？”

安慕寒“我不会把房子炸掉的。”

安慕寒言。可他们根本不听。

安清滢（韩太太）“我想我们可以带她到水族馆去……然后把她留在车上……”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安清滢（韩太太）（慌慌张张地言。）“哎呀，天啊，月影来了！”

片刻后，韩北渚的第二个妹妹，韩冰玉最要好的朋友韩月影进来了。韩月影瘦瘦高高的，很好看。染了一头叛逆的红头发，梳着两个大马尾，嘴里含着一个真知棒。就特别地……算了吧，安慕寒绞尽脑汁也形容不出来。

　　她总是会在韩冰玉欺负安慕寒的时候，把挨打人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牢牢抓住。

　　韩冰玉立刻站起来迎接韩月影。

　　安慕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次这么走运！他和韩月影、韩冰玉坐在韩北渚的玛莎拉蒂后座，生平第一次向通往动植物园的路上驶去。她的姨妈姨夫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安置她，不过在动身前，韩北渚把安慕寒叫到了一旁。

韩北渚“我警告你，我现在警告你，安慕寒，只要你干出一点点蠢事……干出任何事……那你就在你的房间里面待到圣诞节再出来吧。”

安慕寒（怯怯地言。）“我什么事也不会做的，真的……”

今天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安慕寒觉得只要不待在学校……不待在她月白色的房间里面……或是韩知沐满溢着奢侈品味道的大别墅里……即使与韩月影或韩冰玉一起在什么地方，慢慢的消磨一天也是值得的。

　　韩北渚一边开车，一边与安清滢说话。

安慕寒（突然想起自己做过的梦境。）“我梦见过一辆黑色的车，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抱在怀里。可是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