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小沙弥的传话后,玄空到底是接见了她。
得以报仇的她,毁了清空寺的她。
……
在寥落静谧的大殿,他与她站在了两个不同的对立点,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是盛妆打扮的她。
细腰娇软,云鬟雾鬓,桃夭柳媚。
她娇软地诉说着她的情意,黝黑的猫儿眼中,水光潋滟。
“柔儿曾以为这整寺的僧人都是无差的,如玄机那般,玄空法师啊,却是个……难得的‘异类’。法师的眼中没有欲色,没有贪婪,没有痴恶,总是——那样的干净!”
她柔软地笑着,眼中好似盛满了他。
“柔儿想不明白呐!该如何在污浊中守住净土?!何故,法师敢为柔儿冒着巨大的风险救柔儿?”
她歪了歪头,好似不解,眼角却不小心泄露了点点泪意。
“在柔儿与遇见的其他僧人求助无果后,玄空法师却做了那缕光,撕破了柔儿对丑恶的认识。”
少女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眼眸中仿佛带着一些他一直没太懂的东西。
“该怎么办?法师再渡渡柔儿吧!呜——柔儿、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终于,她不再跟他对视,掩饰什么似的垂下了头。
“生何难,死何易。”
短短六个字,冰的玄空竟颤了颤指尖。
“法师,我……”
她复又咬着唇,迷蒙地抬眼看他,发出的声音却已经哽咽得不行。
“玄空,我……呜……玄空!玄空!……”
她倾身上前抱住了他,柔软虚弱,玄空好像是忽然懂了,她的欲语还休,她的难堪愧疚,她的……掩埋心事。
不再是观望,不再是如坐云端的淡漠,不再是在灾难面前显得异常好笑的慈悲。
所以——至少在那一瞬,玄空竟可耻地动摇了。
愈发不可抗拒的火红色热烈,带着灼烧尽一切的苦涩决绝。
她在试图飞蛾扑火。
而他退无可退。
佛祖会怪罪他吗?
但,她在痛苦啊,像万千个忍受苦难的苍生一样。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的身份、经历、性别而改变。
众生皆苦,我佛慈悲。
善哉!善哉!
菩提树下,斩情灭思,心怀我佛,方成正果。
这句话,却让原本一心虔诚向佛的玄空产生怀疑了。
僧人不住颤抖的手,温柔包容地抚了抚她的发,神情悲悯,佛光普照。
她这一刺激,玄空竟是有些悟了。
离他心中的大道更近了些。
为何,佛在那一瞬,放下了众生,放纵了私情。
贪嗔怒色,五戒佛经。
何为初心?大道又在何方?
“玄空!玄空!玄空!……我当如何?!”
她娇弱的呼唤与悲伤的话语到底哭软了他的心,于是,白与红只有交织着,不分彼此。
眼泪浸润了雪白的袈裟,哀泣撬开了真佛的私心。
她注定是他的劫,最难闯的情劫,玄空的眸子本该干净纯粹,没有一丝阴霾。
可惜他破戒了。
……
苏仙柔回府了,第二日,苏府收到了来自钟家的提亲,聘礼多到空出整个院子都装不下。
苏父苏母首先就征询了心尖宠的宝贝女儿的意见,没有拒绝,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钟诀之自然是来了苏府拜见二老的,只远远看了心上人一眼,得到她的默许后,不禁心头滚烫。
在当晚,他就抑制不住思念去找了她,而这个决定,却让他痛苦后悔了一辈子。
那样决绝妖冶的猩红色啊!!成为了他余生都忘不了的惨绝阴影。
“诀之,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他紧紧抱着她,眼眶泛红。
这一松手啊!怕是永远。
“保我爹娘,护清空寺,放过玄空。”
“呵呵!狮子大开口啊!谁要帮你了,不要睡,自己上啊!!”
男子的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
“咳咳咳!帮我、咳咳,求你了!”
“好好好!别睡啊!!”
他哽咽着应道。
“我这一生、咳咳咳!匆忙、咳!而无为!”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他慌张地擦着她唇边漫出的血。
“我这一辈子,早在、咳咳咳咳咳!!十六岁那年就……结束了。”
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如果早点遇见你——那该多好啊!
她怎么能忍受?!
这副肮脏不堪的身子……
她怎么……能活得下去啊……
*
行刑的前一晚,玄机在牢中得知了苏家小姐与钟家小少爷结亲的消息。
他怅然若失,痛定思首,最终也只能苦笑了声。却是再睡不着了,念了一晚的清静经。
行刑当天,他见到了满街的缟素,得知了苏家小姐逝世的消息。
他惊愕痛苦,又哭又笑,疯魔了一般,让人见之生恐。
明明是初春,天空却飘雪了,这场诡异的雪还越下越大,刑场更是被积雪淹没了大半。
行刑只得中途中止,但不久就从狱中传出了先前那位德高望重的玄机法师在狱中撞墙而死的传言。
不忍苟且吗?
不——
只是,世上无她!
——————分割线————
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了,遗憾是肯定会有的,不论大小。
一个世界最多写两篇番外,然后这个世界我本人是打算写燕无衡与钟诀之的番外。
好了,最后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呀!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