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推起来的奏折被推了一地,茶盏也砸了,墨砚也摔了,唯有一张簪花小楷的信纸还平摊在玉桌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拍案大怒,养心殿的奴才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是。
明明下午从莞常在那儿回来时还挺高兴的,椒房贵宠也准备下了,喜被桂圆莲子这等民间习俗也搜罗来了,内务府那已经积了灰的绿头牌也预备着重见天日了。
阖宫上下喜气洋洋,跟过年似的欢快,先是华妃娘娘那儿来人请,又是富察贵人那儿送来了羹,各宫娘娘们都重梳妆,整锦服,一个个打扮就是太监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这么久突然龙颜大怒了呢?
“她是打算以此来要挟朕吗?朕不过是亲近了别人她就送来这样的信!你瞅瞅这信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她是打算与朕死生不复相见吗?”
皇帝站着砸了眼前能砸的一切,脱力地坐回大椅上,胸前不断起伏。
苏培盛在一边也大气都不敢出,他认识字,可也不懂这些诗词歌赋的啊,但是从皇帝说出来的话里,也能听出来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死生不复相见。
这是多么沉重的意义啊。
只是不知这许妃娘娘将来,该何去何从啊。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皇上气成这样的。
可这些日子皇上的高兴和快乐,是从纯元皇后去了就不曾拥有过的。
先帝爷时,九子夺嫡是何等的惨烈,皇上隐忍了这许多年,深沉了这许多年,这是少有的快乐。
许妃娘娘侍奉时,皇上就连写折子都鲜少发脾气了。
许妃娘娘专宠的这些日子,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更是看尽了皇上对娘娘是何等的爱重和珍惜。
要他来看,莞常在不过就是靠着一张与纯元皇后相似的容颜,就算让皇上廖解对纯元皇后的思念也未尝不可,娘娘又何必如此刚烈?
“皇上息怒啊。”
“这要朕如何息怒!她这是在咒她自己,这要朕如何息怒?苏轼之妻逝去,她这是让朕当她已经去了吗?她既然能写这样的词,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朕?想想纯元已故,朕也曾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她怎么也不知道想想朕也如苏轼一般思念妻子?”
“苏培盛,传旨下去,既然雍妃要闭门礼佛,那这三个月就不要出宫门了!好好礼佛去吧!”
这是变相禁足啊!
这……前些日子还夫妻恩爱两不疑,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了呢?
苏培盛也不能抗旨不尊,点了头下去传旨,眼神瞥见了龙颜,皇帝看着那张信纸,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现。
娘娘这次,是真的伤了皇上的心了。
可是皇上,又何尝没有伤娘娘的心呢?
哎。
皇帝看着苏培盛离去,几次想要叫住他,想要收回旨意。
那些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这张信纸,着实绝情啊。
他不过是想要宠幸另一个人,他还爱她啊!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皇帝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角一滴清泪划过,滴落在手中的信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