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鸿羽到现在依旧不明白,元佑到底是怎么进到冰层里的,这些冰砸不动化不了,元佑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四位长老带了些其他宗门的人回来,听师鸿羽说元佑进冰层里去了,也是大为吃惊。
这地方古怪奇多,元佑不知道是不是中了谁的道,这么消失不见恐怕凶多吉少。
这时宋明悟处传来消息说是出去的办法找到了,林迟涯便让戚寒和言之阙领着这些人出去,自己再想想办法。
再说冰层之上却是一只妖魔也看不见,只剩下一地的尸体碎肉以及一些空衣服,到处飞尘灰,是某些妖魔的尸体。
宋明悟不禁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魔难不成自相残杀完了?”
“醒醒吧。”言之阙打破他们的幻想,“看这样子,应该都是被同一只魔物杀的,除了血腥气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味道。”
宋明悟仔细闻了闻,好像确实有别的味道,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再说元佑带着岁暮一路出了阆东,去了凤鸣山,将岁暮交给了掌门司攸期。掌门听他说完原委,也没有多挽留他,只是多问了他几句近况,就放他下山了。
元佑再次踏上山门的台阶时没有任何想法,离开时却有些担忧,从岁暮进到他身体的那一刻起,他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上某道枷锁被冲开了,曾经隐于他眉心的血契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蓝色的纹路。这意味着魔君陛下与他的血契解开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有多轻松。
他下山的脚步慢下来,他该出去吗?没了凤鸣山这层保障,出去之后要是碰到魔君会怎么样,跟他解释他会相信吗?
可是元佑不想留在凤鸣山,他也再没有心力跑了。
他脑中混乱,一步一步踏下台阶,凤鸣山结界近在咫尺,再多迈几步就是孤身一人应对可能会暴怒的魔君了。
元佑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时间容不得他多想,魔君颂桐如今就站在界外。
“元佑。”
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的,魔君陛下就在结界外,满身血污,一字一句的道:“自己出来,否则……”
话还没说完,元佑便踏出结界,朝他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山外跑。
“陛下,你跑凤鸣山来干什么?”
终于离凤鸣山远了,元佑寻了块隐蔽地方,又找到一处水源,从怀中翻出一方手帕,打湿了水又拧干,托着颂桐的手给他擦血。
不等颂桐发问,元佑自己就全盘托出:“我找到了天界的那个‘东西’,把它藏在识海里带出冰原,一路赶回凤鸣山交给掌门,然后……我就准备来找你解释了。”
元佑小心翼翼的托着元佑的手,擦干净左手上的血迹,抬头时眼神既无辜又乖巧,“血契就是那个‘东西’冲破的。”
元佑不知道错了哪根筋,如今这样极尽讨好之态,像只讨饭吃的小奶狗,眼神清澈又干净,一丝浑浊也无,浑身泛着纯净的灵气,与他沾满血污的衣袍形成极大的对比,他几乎觉得,元佑再呆几年就该原地成仙了。
他不太高兴,却也没甩开元佑的手,任由他用自己的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他开口说话,声音却哑,“跟我解释什么,没了血契你不正好跑,找我干什么。”
“可是陛下,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元佑拿了湿手帕给颂桐擦脸,右脸上的血迹尤其多,因着这个元佑靠近了些许,与颂桐的脸只有五指的距离。颂桐坐着,元佑就单腿半跪在他坐着的那块石头上,左手托住颂桐的脸,右手仔细的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颂桐一直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反驳他,“天下之大,世间景象万千,哪里会没有你的去处。”哪里不比阴暗的魔宫好。
元佑闻言却笑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陛下,你忘了,我当初和你交易之前,凤鸣山就不要我了,就算后来想清楚了了其中原委,我却不想再呆在那里了,天下虽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是我觉得没有任何地方让我能安心。”
颂桐却不敢相信,“……魔宫让你觉得安心?”
“是呀,虽然陛下有时候老欺负我,但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做什么事,我没有去处的时候也是陛下收留我。”元佑擦完脸上的血迹,微微低头与颂桐对视,“而且,你从来不拿血契命令我做什么,都是拿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当作威胁,像个小孩子一样。”
“……”
“陛下,臣的意思是说,您一直都对我挺好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颂桐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明白话了,“我哪里对你好了……”
明明我总是让你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明明我老是欺负你,我曾经真的想把你当颗棋子,我想过让你杀人,我想过把你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我甚至想过直接杀了你了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说这种话。
“我带你去冰原,是想让你杀人。”颂桐忽然坦白,听了那些话他却觉得生气,“用血契命令你,你杀不了他们就是你死在那儿,你是不是傻啊。”
“……”元佑被吼了,吓得往后挪了一些距离,他叠起沾满血腥的手帕,却道:“我知道。”
“不是当初就说好了,我的命是你的,随你怎么用。”
我知道你收拢我的目的很不单纯,你或许想把我当颗搅弄风云的棋子,或许想把我变成你手中最锋利的杀人的刀,或许你觉得我没什么用,后悔了想把我杀了了事,可是……你每次什么都没做,你只是逗我,欺负我,让我去后厨帮忙,让我在魔宫里养花,让我有时候蹬鼻子上眼的不讲规矩却从来不罚我。
“元佑……你蠢死了。”颂桐心底的防线轰然崩塌,软的一塌糊涂,他猛然伸手抱住元佑,头埋在他肩上,连声音都在颤抖,“对不起。”
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必须要割下的理由,无非是懦弱,惧怕被人影响心绪。他是魔界之主,千年来却仍不敢留下一个眷恋的人。
溪水潺动,风吹叶动,带起涟漪又按下一切纷繁杂乱,兀自向南流去。
他怀里抱着一个温暖的凡人,不想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