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宁静（二）

没想到两人这么有默契，小婵一时间有些愣住。过了会儿，才转向老耿问道：

“老耿，小姐对姑爷有信心我理解，你可是之前一直痛骂姑爷负心，还嚷嚷着说要和姑爷恩断义绝来着，怎么这会儿又转变态度了？”

想到之前自己对宁毅的不信任，老耿有些脸红的同时急忙解释：

“我那会儿不是不知道情况嘛，急火攻心，这才说了些昏话。但今儿个早上，我跟姑爷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对话，这才知道姑爷的苦心，知道他对小姐从未变心。别的不说，就冲今天我俩交谈时姑爷流的那些眼泪，我耿某人就敢拍胸脯说，姑爷他心里，今生今世都只会有小姐一人！”

“诶等会儿，你说什么，姑爷哭了？！”有些难以置信，小婵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苏檀儿也吃惊不小，一双如水的眸子诧异地看向耿护院。明白二人和自己当时的反应如出一辙，老耿微叹一口气说：

“一直以来，姑爷都以一种傲视一切的姿态存在着。这些日子，无论是在江宁，还是在霖安，哪怕发生再大的事，姑爷都没有失态过。可今天，他却那么脆弱！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次被迫与小姐和离，想必是真的到了姑爷的伤心处，那哭的，真叫一个稀里哗啦！同是男人，我感受得到，姑爷就像话本里写的那些男主角，孤芳自赏，本领高强，哪怕泰山崩于眼前也能面不改色。但若是被攻击到柔软，那坚硬外壳下的内心，将会十倍于常人爆发！毫无疑问，小姐就是姑爷心底的柔软。就因为与小姐和离，姑爷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第一次愿意在旁人面前显现他的脆弱！第一次愿意留下男儿的泪水！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小姐一人啊！”

知道误会了自家姑爷，小婵心底有所触动的同时，也是不再开口。而从耿护院口中得知宁毅因为自己褪去了一向高傲的外壳，苏檀儿感动之余，也是无比心疼自家相公。放下手中话本，苏檀儿取出一直珍藏着的宁毅的画像，与往日分离时一样睹物思人。伸手轻抚上画像上宁毅的脸庞，苏檀儿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眼角却有些许泛红：

“相公，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对这个院落如此，对新婚的洞房如此，乃至于对整个霖安，亦是如此。此时此刻，在布置好的新房里，本应因醉酒而睡得不省人事的宁毅，却是在第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眼。倏地从椅子上起身，宁毅看了眼熟睡的刘西瓜，小心翼翼地躲到了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宁毅看着天边已有倾盆之势的大雨，一抹纠结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喃喃地开口，宁毅自言自语道：

“下雨了，那霖安，就破城吧……”

在门口伫立片刻，宁毅又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回到桌旁，已然毫无睡意的宁毅又一次掀起了头脑风暴：

“暴雨已至，城破已是旦夕之事。那么现在，我就得考虑下其他问题。虽然按照剧情走向，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董道甫将军一路横推。但考虑到之前一系列错乱的事件，我必须得多留个心眼，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可话又说回来，到这节骨眼儿上，注定失去城墙之利和火药之威的方天雷，还能耍什么花样呢？”

不想出现任何纰漏，宁毅苦思冥想，却怎么都找不到方天雷绝地反击保住霖安城的方法……等等，保住霖安城的方法？我为什么只思考方天雷能保住霖安城的方法？如果他成了瓮中之鳖，面对城破的必然结局，在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的前提下，他需要做的绝不仅仅是守城，还有发泄！对自己这个卧底的发泄！蓦地，宁毅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前世阅读的一本小说的内容瞬间划过脑海，宁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步田地，那对宁毅来说，霖安城是否被攻破根本就微不足道。生怕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会让方天雷做出和原来不一样的举措，宁毅纠结一番后，最终做出了决断。从房间里找来纸笔，宁毅挥毫泼墨，将朝廷大军设定好的在城内的突击路线悉数标明，折叠好后装入随身佩戴的一只锦囊里，并在外面标注上仅有关键时刻才能打开。做完这一切，宁毅将锦囊放在刘西瓜床头，自己则准备立刻离开。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开那扇门，宁毅愧疚地看了刘西瓜一眼，心底默默地为不能亲自带他们出城而道歉后，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漫天大雨。夜色里，一个矫健的身形，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这场由大自然带来的狂风暴雨，无疑和今晚虽明枪暗箭但仍算得宁静的婚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是有人见到，想必定会声称方才的婚礼是这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宁毅明白，这场所谓的“暴风雨”，才是真正的暴风雨到来之前最后的平静。待到拂晓，雨过天晴，这霖安城，将再一次，迎来命运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