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唱夫随初见糖

未等宁毅赶回去,被苏文兴差人喊来的官差就已经赶到。“接到店中伙计密报，掌柜的伪造货牌，拒不兑现货品。依据《武律》中典卖倚当诸例，实属欺诈，现依律查封布行！查！”

“等等，等等！”见官差来真的，苏檀儿急忙上前解释：“这位官爷，有人举发本店欺诈，如果属实，我自然认罚。但请官爷明察，这些票号，并非本店伪造。伪造票号，需要更多的暮云纱，这对本店并无半点好处。请官爷明察！”

官差看了看手中的票号，倒也相信苏檀儿说的是实话，可并不能因此认为她没有罪，想了想说道：“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把所有的票号带回去查验！”

这下周围的顾客不干了。“不行！那是我们的号牌！”“官爷，我分明是现场交钱领的货牌，这分明是他们的问题！您要给我们做主啊！”“快让他们把暮云纱交出来！”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等等官爷！”见现场已乱，自以为目的达到的苏文兴冲了出来，“官爷，容我和妹妹说几句话行吗？”说着，拉着苏檀儿走到一边。

“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店中有伙计举发，说你伪造号牌做出生意兴隆的假象，我亦以为颇不合理。只是眼下的情况，你若不按数派发货品，他们会依律查封布行的！”

苏檀儿当然知道这一点，却一脸为难地说：“可是现下我库房里，没有足够的暮云纱了！”

“我有！檀儿，苏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研制出暮云纱，祖父也同意让我们二房也能售卖。如今你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苏文兴此时心中正乐得飞起，却仍不忘做出一副关心妹妹的崇高形象。

“大哥，愿意将你库房里的暮云纱借调给我？”

“当然！”

苏檀儿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如此甚好！谢谢大哥！”

见苏檀儿上了钩，苏文兴立刻图穷匕见，亮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以后这间布行由你我共管，可好？”见苏檀儿有些迟疑，苏文兴即刻补充道：“你别担心，只是这一阵子。等布行走上正轨，大哥自然把店归还于你。”

见周边的客人越发骚动，苏檀儿低头沉吟片刻，也提了一个条件：“如此，大哥与我立个字据吧！”“好！”以为计划成功的苏文兴早已得意忘形，别说立个字据，什么他都干！

说签就签。苏檀儿先写好字据，然后拿起手中苏氏布行的印章改了上去。苏文兴见胜利就在眼前，不由得咧开大嘴，也拿起印章盖了上去。正当他准备移开印章接管布行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按住了他的右手。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宁毅，顿时皱起眉头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你先甭管，”露出洞察一切的笑容，宁毅回头对苏檀儿说，“戏演的也差不多了，该收网抓贼了。”瞥了一眼一头雾水的苏文兴，宁毅扯起他就把他带到了官差面前。而听了宁毅的话，苏檀儿原本脸上的无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被反套路成功的笑容所取代。站起身来，苏檀儿向官差要了两张票号，吩咐席掌柜取水过来，开始了对苏文兴的反击。

只见苏檀儿先后将两张票号在水中浸湿，然后举起两张票号展示给周边顾客：“各位看看这两张票号。这位官爷，我在制票号之时，将票号浸水湿透，然后盖上了我的私印。待票号干透，我的私印就会消失。唯有再次浸水，我的私印才会显现。这张，印有我私印的票号才是真的。其余的，全都是伪制！”说着，将票号递给官差过目。

见火已点起，宁毅顺势又浇了一桶油：“伪制票号的人，应该是拿了我们苏氏布行的印章。据我所知，苏氏布行的印章在我大房手中从未丢失。那么伪造这票号之人，是不是就是另一个拥有苏氏布行印章的人呢？”声音不大，如同惊雷，在场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苏文兴。

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苏文兴顿时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情急之下急忙辩解道：“官爷，你们娘子是不是每日都在家守着？可我这妹妹，她离经叛道啊！她……”“住口！”不待他说完，怒火中烧的宁毅就将他的话打断。“收起你的这些陈词滥调吧！成天拿着性别说事，除了会拿大帽子压人外一无是处！一个大家族，要是想持续发展的话，就要及时止损。如果任由你这种只会拿着性别优势说事的人胡言乱语的话，那这个家，趁早完了好！别以为官爷会站在你一边，人家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不像你，整天除了咋咋呼呼就没干过一件正事！官爷，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苏文兴此举，可不是家务，这是扰乱市场。至少，要判三年。”

官差们点点头，上前正准备带走苏文兴，不想这家伙竟挣脱了官差的束缚，抄起一旁的瓷器就将孙二虎砸倒在地：“官爷！这事全是他干的！他也能接触到印章！我已经惩治了家贼，带走吧！”见识了一场闹剧的官差目瞪口呆，却也无话可说，被指控的人已经不省人事，眼前这家伙自然不会认罪。况且这家伙毕竟是苏府的少爷，许县令与苏家交好，未来这家伙没准儿要继承苏家基业，也得罪不起。想了想，领头的带走了孙二虎，一场闹剧也就此收场，所有的角色也各归各位。拿着假票号的客人灰溜溜地离开，持有真票号的顾客则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暮云纱，计划成功的苏宁夫妇相视而笑，坑人不成反被坑的苏文兴则面如土色，不知道晚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晚上很快到了。苏家议事厅里，苏文兴被苏仲堪喝令跪下，未及解释就挨了自家父亲一耳光：“畜生啊！居然设计陷害你妹妹！你看我不打死你我！”“爹爹爹！不是我！都是那孙二虎干的呀！”

苏文兴还要狡辩，一句沧桑却威严的话语传来：“是不是孙二虎你自己心里明白，认了就得了。不认的话，世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想清楚，想不清楚到家庙去想。”“祖父，祖……”见自己坑害苏檀儿不成，反而在祖父那里留下了坏印象，苏文兴顿时急了，正想开口分辨，熟知自家父亲脾气的苏仲堪赶紧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大骂道：“逆子！还不赶紧认错！孙二虎已经进去了，你要是也想进去我不拦着你！来人，上家法！我亲自伺候这个孽畜！”

看出苏仲堪想做戏的宁毅见机会到了，马上站出来和稀泥：“二叔，别着急，消消气儿。我舅哥呢，也是为了拿到掌印，情有可原。更何况，他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这当爹的不心疼，我这当妹夫的，可看不下去啊。”

苏仲堪万没想到宁毅竟然会出声帮他，意外之余，顺势就坡下驴：“既是如此，那就暂且饶你一回。”苏文兴瞬间露出逃出生天的笑容。可没等他的笑容褪去，宁毅就又开了口。

“二叔，”从地上拿起一根酷似麻花的长条状物体，无视苏家父子惊奇的目光，宁毅一边走向苏仲堪一边说，“我这儿进门之前，捡着一个，这个玩意儿。好像是，包浆藤条。哎呀，全是倒刺，我攥着都疼。您呢，别发太大的火，意思意思，打他个，五百棍，别伤了身子。”说着，恭恭敬敬地将藤条递给了苏仲堪。

苏仲堪没想到宁毅还会杀回马枪，有些不知所措。苏檀儿则被宁毅这一举动惹得低头偷笑，这个有智谋又不缺乏幽默细胞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在她的心中有了位置。

苏仲堪回身看看儿子，又看看藤条。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一顿打不发点儿狠过不了关。悻悻地从宁毅手里接过藤条，苏仲堪回过身子，眼睛里露出决绝。苏文兴见自家父亲好像要来真的，顿时急得大喊：“爹，爹……”“畜生啊！”苏仲堪大骂一句，忍着疼用力挥舞藤条打在苏文兴背上。顷刻间，整个苏家大院都被苏文兴的惨叫声充斥，这嘈杂的声音，在宁毅和苏檀儿耳中却是无比悦耳，这个整日心术不正的家伙总算是受了些惩罚。整理好衣服起身离开，两人在回去的路上终是忍不住露出胜利的微笑。但令苏檀儿意外的是，今晚之后，她好几日都没见着自家大哥，这让她颇为纳闷：“难不成二叔真的发了狠心，把大哥给打瘫痪了？”

苏仲堪当然不会把自家儿子打得不能出门，全拜宁毅所赐。早在给出藤条之前他就知道，虽然武器犀利，在苏仲堪手里终究无法发挥最大威力。为了给苏文兴一个更加印象深刻的惩罚，懂了医术的宁毅想了个损招，在藤条的倒刺上撒了一种他自制的让人成天搔痒的粉末，搞得苏文兴在挨过打之后，每天都忙着挠自己，更像一只猴子了，自然没脸出门。由此也不难看出，宁毅可谓良心商贩，在送藤条的时候还附带赠品，实乃商界楷模。

镜头切回来。此时，回到大房府邸的宁毅和苏檀儿趁着难得清闲，在院中荷花池边的凉亭里欣赏夜景。拿着树枝逗弄着荷塘里的鱼儿，宁毅撑着下巴，忍不住称赞起自家娘子的聪颖。

“还真没想到，你演技挺不错的，天衣无缝啊。”

苏檀儿听了这赞美挺受用，端起一杯茶坐下说：“不是你说的吗？先要装作无计可施，引苏文兴露出马脚。然后呢，再装作勉为其难地同意，签订契约书。最后，引诱苏文兴拿出布行的印章。”

“话虽然说着简单，可我真没想到，你演的这么出彩。我……我喜欢。”话一说完，宁毅的脸已经有些泛红，急忙扭过头去防止露馅。天知道他这个钢铁直男是憋得多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这突如其来的类似告白的话也让苏檀儿有些意外。“喜欢？”

“对，对啊。尤其是那招防伪水印，太厉害了。我之前还想着用碘酒，可你居然比我还快，还想出了一个比我更简单的方法，真不错。”拍拍自己的脸让潮红褪去，宁毅应声答道。

受到这么直白的赞美的苏檀儿一时间也有些害羞，低下头说道：“相公又在胡说了。不过今日事之后，祖父自然不会相应大哥能管理好掌印。如今，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吧，想要什么？”

刚刚恢复正常状态的宁毅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说：“那相公……”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宁毅的嘴角瞬间挂起一抹笑容，转头满脸耐人寻味地看着苏檀儿：“欸，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在私下里叫我相公吧？”

苏檀儿也没注意自己不经意间说的话，转转眼睛想了想才回答道：“呃，对啊。”看着宁毅满脸戏谑的表情，苏檀儿才有点反应过来，急忙掩饰道：“因为我娘你看不出来吗？我娘就住那儿，离得这么近。那当着我娘，总要装装夫妻的样子吧。”

宁毅自然不信苏檀儿这完全是掩饰的解释，却还装作严肃的样子点了点头：“嗯，很有道理，可是你娘，离得这么近，她耳力也得特别好，才能听见你叫我相公吧？你这样子，是不是装给这青蛙看的？”

没发觉宁毅是挖了个坑，苏檀儿顺势回答道：“呃，对啊，其……”“行行行，行了，不跟你瞎闹了。”宁毅看苏檀儿手都有点不知往哪儿放，赶快开口解围。毕竟刚刚一番对话下来，他也到了极限，整天用这种撩人的腔调说话对他来说着实是一个挑战。虽说在心爱的人面前他想这样倒也不难，但眼下他还在追妻阶段，正是他最腼腆的时候，很容易一句话搞得自己先害羞。这对话要再不结束，他这个直男怕是又要脸红了，赶紧切换话题。“相公，确实有一事所求。”边说，边拿起扇子到苏檀儿面前讨好地扇起来。

聪明如苏檀儿，自然明白宁毅求什么，露出一个微笑说：“所求，不再去那男德学院了？”被苏檀儿点破心事，宁毅却是高兴异常：“嗯，娘子聪慧。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闭上眼假装沉吟一会儿，苏檀儿卖了个关子才说：“不想待……便不待吧。”“多谢娘子！”如获大赦的宁毅正准备回房，却被苏檀儿叫住了：“等一下。虽然你的私德我管不了。但是千万，不要被二房抓住把柄。”

一听苏檀儿又提前几日自己去新门艺馆的事，宁毅是一个头两个大。明明什么都没干，她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有利于自己的画面，怎么还是误会呢！直男如他根本想不到，苏檀儿的话里不仅有告诫，还隐藏着一丝醋意，可惜宁毅没感受到。此时的他，正急得跺脚，猛摇了几下扇子开口解释：“怎么连你都不相信呢，我的私德……我去那个新门艺馆，另有所图。”“嗯，所图不轨嘛。”“我……”宁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手足无措好一会儿，只想得起原来的台词：“懒得跟你解释，反正你马上就知道了。”用扇子轻敲一下苏檀儿的脑袋，宁毅一脸无奈地回了房间。苏檀儿被宁毅有点亲昵地敲了一下，下意识有些惊奇，过了一会儿，却又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

这边宁毅回到房间，累了一天的他衣服都没脱就和衣而卧。“今天这一天可把我忙坏了。上午新门艺馆，下午男德学院，晚上宗族会议，这紧锣密鼓的！不过一天下来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停车场的草图我已经构想好了，明日去指挥伙计们修建就行。秦老那边，我应该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日后，还需要靠秦老走很长的路。最重要的，我忙活这么久，在苏家里里外外也做了不少事了，今天总算是让我见到一丝爱情的曙光了！”想着苏檀儿那不经意的一声“相公”，宁毅只觉得自己像是需要胰岛素。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宁毅又开始了琢磨：“原本接下来宁毅是要因为害怕老丈人的惩罚跑路，我倒无需担心这些事。不过为了剧情，明天我还得记得要出去一趟把聂云竹从水里救上来。不过这一次我可得注意，坚决不能再闹误会了！烘干衣服后马上就走！打死也不喝水！”暗自下定决心，品味着檀儿叫自己相公的甜蜜，宁毅带着微笑入梦，一夜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