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让陈夫子失望，我们都吃惊的是，祝英台选了马文才。

——我觉得我肺都要气炸了。

回身就瞪着马文才，一句“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涌到嘴边、硬生生吞下去，心里憋闷不愿再说话。

梁山伯看来也是讶异吃惊，可下课后祝英台就不理睬他，匆匆走去门外。我看着他们异状不由得暗自猜想，祝英台怕是晓得自己红鸾星动，唯恐自己深陷情网无法自拔，才想着下山避他一避罢。

但是……也不排除她的确和马文才勾搭上了的可能啊。

我原先一直对传说存疑，祝英台和梁山伯朝夕相对、心生爱慕可以理解，怎么就能招惹了交集不多的马文才？

马文才还非她不娶？如今看来搞不好是她自己，给了他希望又生生掐灭。

我陷入沉思，学堂里人都走得三三两两了也没注意，回过神时，手中的笔已经被我硬生生折成了两半。

——这绝对又是我武学生涯中一个巅峰。要记一笔。

我侧身一望，文才兄也没有走，正古怪地看着我，又看看我手中的笔。我忙收敛了咬唇的神情，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歪歪头冲我笑笑，亲昵地敲了敲我额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道：“你啊。”

嗯？他已经起身离开，我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忽又想到刚才我问他要保护的“弱小”是指哪一个，也不知……他是不是回答我这句话，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赶紧起身随他一起走。

有时候我不禁不由觉得，自己身处的位置很卑微。暗恋就是这样，不能求结果，却在过程中纠结。一颦一笑都可能为他所牵扯。所谓“你一笑我记了好多年”也许就是如此。他牢牢捏着我的情绪，拥有控制我喜怒的权力——而他却不自知。

我迈开步子随着他走，时不时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也只能是背影而已。

回房让九桐给我收拾东西，换上便服，文才兄也打点妥当，我们一同出门去找祝英台。

因为是和祝英台同行，我少不得要多操一份心。多备了一分银钱贴身带着，和我们的包袱分开，以备不时之需。

走到山门，祝英台突然停下，回头不舍地张望。

“在等山伯兄啊？”我随口问道。

谁知她居然回答：”谁等他了。你别估算错了，我和他……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要好。”

话音刚落，梁山伯已经出现在她背后，我清咳一声，她才发现，神色霎时变得愧怍。

我看了看一脸受伤的梁山伯，心里忽然就对祝英台，很是厌恶。

她好像总是只在意自己，从来就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就连对她恋慕的梁山伯也是如此。与其说她最终化蝶是为梁山伯奋不顾身，我倒觉得不如说她以爱情为信仰，自己被自己所感动——为情而殉身，在我看来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效仿的美事，父母健在，她让自己的父母如何想，又让明媒正娶自己的丈夫情何以堪？

在我眼里，她实在是个自私而固执的人。

文才兄却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还用肩膀撞撞我，努嘴指指他们二人。

梁山伯走过来，看了看马文才，又看看我，突然对我嘱咐道：“孜临兄，路上……麻烦你多照顾照顾英台。”

大概是怕马文才刁难她罢。我点点头，却听见祝英台不满道：“谁要他照顾，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祝英台你信不信我抽你？

我按捺住不满，装作没听见，对梁山伯笑笑说好。他递给祝英台一个灰色的包袱就走开了。祝英台回身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想到那晚一个人在夜风中走着的文才兄。

虽说祝英台说了不要我照顾，可我总有种预感，她路上定会惹麻烦。不然我也不会抽错筋多备了些银钱。想必祝英台出身富贾之家，说不准花钱太大手大脚，把盘缠用光了。我多少带一些，以防她太容易被集市上老板们忽悠，随便购置东西。

她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是只待宰的小肥羊。我看看同行的她，不仅为自己扼腕悲叹。

就怕……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待宰的小肥羊呢。我望望身侧看不出表情的文才兄，胸中滋味百般陈杂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