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我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在桌上,咳嗽不已。文才兄见我异状,走过来替我捶了捶。
“怎么了?”他问道。
我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满面通红,一面用力接着咳,一面装作不经意问道:“没什么,呛着了而已。你们刚才说……谁是女人?”
王蓝田瞟了文才兄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说给我听:“孜临兄不知发现没有,这书院中,有个人和我们不一样。”
我在心中捋了捋这话,嗯,既然他如此说,必然不是说我,大概是怀疑到祝英台了。于是放下心来,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哦?此话怎讲?”
“祝英台啊!孜临兄难道没发现?他从来不在大澡堂洗澡,还总是穿得整整齐齐。”
马文才听着这话,不由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又紧张起来,笑道:“这穿得整整齐齐,竟还成了错处?祝家庄是上虞大户,子弟难免娇惯些,祝英台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单独洗澡也没什么啊。”说罢偷偷觑了一眼马文才。
听我此言,王蓝田不甘心地继续补充:“可他还特别维护女人!只要我们说话中对女子稍有不敬,他就马上发脾气,这些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我听得心中一紧,我不也……顿时头皮发麻,感觉马文才的眼光顺着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
糟糕。祝英台,可对不起了。为了不暴露我自己,只得……且暂时拿你做做挡箭牌。
我闻言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对啊!此话说得有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觉得,祝英台着实可疑。”
王蓝田见我也赞成他,志得意满,邀功似的看着马文才。
正在此时,马文才的书童马统冲了进来,马文才拎着他便出门。
难不成,他已经派人去上虞祝家打听。我心下一慌,坐在原地,紧紧捏着茶杯。
虽然我不想让他发现我是女儿身,但也不想让他知道祝英台是女人。
非常,不想。
王蓝田已经走到门口听墙角。我隐约听见马统说“祝老爷膝下确有八男一女”“女的闺名叫九妹”云云,又听见马文才口中喃喃道:“九妹、九妹……”
咔擦。我力道一紧,竟捏碎了茶杯。
——这绝对是我武术生涯中的一个巅峰。
我没来得及庆贺自己功力突飞猛进,就看见马文才回房提溜着偷听的王蓝田,叮嘱他不准说出去。王蓝田诺诺称是之后就滚了出去。
我还坐在桌边,眼神空洞地把玩着碎瓷片。文才兄走了过来,坐下亲热地揽着我的肩,道:“孜临,我们就去会会这个‘九妹‘。”
“啊?啊……哦。“我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眼里促狭而略带期待的笑意,回答道。
“瞧你,怎么弄的。”他低头看看我的手,忽然嗔怪,然后摇摇头转身走开。
我这才发现,手指被不慎割伤,正渗出黏稠的血液,滴在碎瓷片上,黑红两相映,煞是好看。
文才兄已经转身回来拿上绷带和药膏,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拭去血迹,抹上膏药,小心翼翼地缠起来。
我呆呆看着他,觉得他低头为我包扎的这幅模样,很是细致,很是温柔。
“文才兄……”
“嗯?怎么?疼啊?”他漫不经心答道。
“倘若那祝英台真是女子,你待如何?”定了定神,收起刚才的迟钝,换上一副轻松调侃的语气与其揶揄。
“不怎么样啊,这样我就有理由把她赶出书院了啊。”他似是开玩笑道。
“啊?你就这么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啊。”
他包扎已毕,笑着抬头。“我随便说说的。”
我不好再追问他到底想要怎样,干脆闭了嘴。
也许……这就是我先前预料的那个转折。
他大概就是从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心生爱慕,再增贪欲,想要把她据为己有,才引发梁祝化蝶的千古爱情悲剧……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他一手搭在我右肩上问。
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在想回去以后怎么能讨上十八房小妾。”
“没看出来你还挺色。那正妻之位呢?留着给那个祝九妹?”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假思索地回答:“放心,不会跟你抢。”
话一出口,看着他有点羞赧的脸色,我就后了悔。这句话,简直就像在把他往祝英台那里推。
这种涩涩的滋味,轻轻在心里荡了几圈,迂回缭绕。我不愿多想,不愿承认——其实我有点喜欢马文才。
一边又忍不住吐槽自己——有没有一点节操啊!这才认识多久啊!
——但是,凭什么不呢?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好,武功高,而且脾气性格那么像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可是……不可能的。
不可以。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握着他为我包扎的手指,望着他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