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再去医舍准备看看脸时，发现门扉紧闭，还贴了告示，上书几个大字：

——不给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与狗看病。

我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不算看不起女人的男人吧，王兰姑娘怎么连我也拒之门外。我猜是小蕙姑娘的杰作，叹了口气就往学堂走去。

恰好遇到了满面怒色，领着一帮学子正兴冲冲去学堂的马文才。

他看见我，先是怔了一下打量了伤口，随后冷哼一声当我不存在，风风火火地走去了。

我加快脚步，跟上他们。听见几个学子议论纷纷，说书院的女人都罢工了。

思及英台先前在医舍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恍然大悟。英台此计真是妙哇！点个赞。

隔了老远就听到讲堂内的朗朗读书声，清脆悦耳，顺着楼梯一路走上去，谢道韫正在讲课，席位上坐的满满当当，正是那些休工了的女人们。

“都给我住口！”王蓝田一步上前怒喝道，令得那些人的朗诵声不由得一滞。“你们这些女人什么意思啊，怎么把我们的座位都给坐了？都给我滚！”

“是你们先滚的，既然都已经滚了，还回来干嘛？”祝英台站起身来反驳道。

我不禁扶额。这祝英台还真是……说话太直接了。

“回来赶人！”王蓝田鼻子抬得高高的，道，“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凭什么坐在这儿！”

“就凭她们都有求知的心。”梁山伯淡然一笑，也跟着起身，“既然你们不愿意听谢先生讲课，让出座位，那让她们坐坐又有何妨呢？”

“呸！”王蓝田冲地唾了一口，“我们的座位岂是她们可以坐的？”

我眼睁睁看着马文才，露出一种轻蔑的笑容，双手叉腰，抬起下巴看着王蓝田生事。

心中怒火一下子燃起，恨不得上去揍他一拳。

王蓝田说着便跨步上前，一把揪起离他最近的苏大娘的衣服就往外拽，苏安拦避不及，自己被掀翻在地，正在这时王蓝田被谢先生喝住：“住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谢先生当真护定这些奴才了？”王蓝田恶狠狠道。

我倚在门口，看着马文才冷眼旁观还挂着微笑，心中滋味难以名状。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失望。

我那些话难道对他就没半点触动？我如今想再见我妈妈一面都难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人，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世家君子，自视甚高，心里却连自己的母亲都瞧不起！

一时冲动，加上王蓝田还在旁边口出狂言，我上前就放倒了这小子。一个横踢扫他下盘，他跌撞在地上。

“你！”他瞪着我准备还手，我麻利地拎着他的领子就是一巴掌，把他打懵了。

“既然你还知道叫一句谢先生，就该知道这是学堂。圣地不容你侵犯侮辱，当着师长的面就敢恃强凌弱，我今天就要替师长教训教训你。”我冷冷道。

身后的几位女工已经避让退后，恰好给我腾出位子。

我手劈脚踢，稳准狠地收拾了他一顿。不过除了刚才脸上那一巴掌，我没有一处是攻击他的头部脸部，一则是脑子本来就不好使，被我打坏了还赔不起，二则是打在身上要害处不仅疼痛，就算有伤势他也不便敞开来在夫子山长面前叫委屈，我还是不怎么想惹麻烦的。

打完之后我才抬头，发现秦京生正恐惧愕然地看着我，见我看他一眼，怂得退后，马文才却仍是冷眼看着，没有出手帮王蓝田的意思，也没有要过来收拾我的架势，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我，皱着眉头。

而回身，梁山伯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荀巨伯那个促狭鬼看得开心，冲我悄悄眨眨眼睛。祝英台却似乎生了气：“你怎么可以在学堂上打人呢？”

我……好像又得罪她了。

我是真闹不懂她这人啊。

谢先生脸色沉郁，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没关系啦，我就是动手的小人啦啦啦啦啦~再说我看谢先生好像也没生我气嘛。

我拎起王蓝田，捏着他的脸左右打量。不错，没有什么明显瘀伤，没被打成猪头。

四周其他路人甲乙丙丁看我的眼神貌似都像看着来自地狱的恶魔……我心中一惊——不会一战成名了吧。

想想也不会。可能他们还以为我刚挨了马文才一拳，怀恨在心又不得报复，就在王蓝田身上泄恨呢。

话说回来，我还真有这个意思……反正我才不屑于当什么好人。

但终归，暴力是不恰当的。我理理仪容，咳嗽两声，正色道：“余下的同窗，要是不想和王蓝田一样犯下忤逆师长的过错，就一道来听课吧。”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挨揍就给老子坐下。

有人动摇，正准备挪回来，却被马文才用眼神制止。

“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把他们都赶走！”学生们听了他的号令，立即执行。

我正估摸着我还有没有体力和马文才也打一架，山长赶来了。

“马文才，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闹事的？”

不怒自威，气场真心强大啊。我退后一步，和众人一起鞠躬行礼。

山长用品状排名来压马文才。这一招果然奏效。

我早就该想到，他最在乎的是这个呀。

“学生马文才，适才莽撞，有辱先生，现在给先生赔罪了。”马文才转身就变脸，面带微笑，看似诚恳地赔礼道歉，看得我心惊肉跳。

莫说我不相信他是能屈能伸，他这样的性子能给人低头，我总觉得不太可能。这件事绝对没有就这样过去，他不会善罢甘休。

但下次，他不可能再把矛头指向谢先生。倒霉的，不知道会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