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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脱敏治疗

时光代理人:光时短篇集

【Summary】

可能性是种因满足感与征服欲作祟而诞生的奇特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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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光对程小时囚禁+半强迫式脱敏治疗,白上黑下。是一些关于第一集中秘书小姐由自杀转为他杀命运的臆想。人物ooc严重,文笔渣,写作此篇时动漫刚播到第二集,因为目前剧情过于稀少,而掺杂了部分私造剧情。接受得了请下滑。

【01/窥视】

陆光提着一塑料袋鼓鼓囊囊吃食推开便利店大门时,自动感应器所大声且平淡着播放的“欢迎下次光临”淹没在呼啸的风声猎猎中。他近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捏着衣领的左手愈发用力了些,发丝凌凌乱乱遮盖住视线,有几根甚而飞到他嘴里;若是叫个眼神不太好使的路人来看,估计会认成什么银白色毛乎乎的东西糊在了这少年脑袋上。

于他而言,秋日的大风天着实令人不敢恭维——说成苦恼大抵也不为过,天上追求自由的、不知谁家的被单配色为豆绿兑紫,全然没有所谓“秋高气爽”的意境,劲儿倒大得宛如梁山上的莽夫,携微尘细沙刮得他脸颊生疼。可那家伙却说最喜欢这样的时刻:秋,风,还要在能远眺日出日落时分能见着天边云霞被浸染得发暖的高处。

陆光想,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话没超过三句,程小时却整整一下午都没再露面。大家都没反应出新员工的匿迹,而他从那张主人十分之不情不愿的证件照里看到了天台,以及抬头仰视的孤单剪影。

陆光对程小时的第一印象是“傻到被卖了还接受不了在发懵的傻子”,也确实,扯起个笑脸目送父母的脚步踏离摄像馆的校园、轮胎溅起秋雨后的泥泞弄脏本已斑驳的车身,自己在他背后默默试探着靠近时却显得怔怔。

楼顶尴尬也寂静得可怖,唯有风的脚步游荡在耳际,太阳竭力穿透厚厚云层的模糊光线柔柔也温和。陆光学着程小时的样子把两腿搭在外面、坐在围栏边儿上,也发呆,呆之前悄咪咪循着那人的视线向远处眺望之处窥探。那里对他是何方,家乡,还是别的什么?陆光并不清楚,只是直至现在也分明记得阳光为那人眼睫与颊侧所勾勒的细密的浅金色轮廓,记得那人瞳眸里的墨色会被暖溢溢的阳光掺得朦胧泛亮,很漂亮,让他微微愣神。两个半大的男孩儿并着肩沉默无言静坐许久,其间保持着介于陌生人与友人间的距离,风拂过时会撩拨起他们额前的碎发。

陆光在那人开始动手戳他脸颊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已然叫了他许久、自己又在发呆。这动作对于相交不过一日的他们而言实属过于亲密,偏生那人一副认真的模样,唇角猫似的往往勾着,眸子却静得略有些吓人,于是他下意识脱离触碰的动作缓缓止住,“干什么”,他问。

程小时陆……光?

男孩儿问:

程小时你叫陆光?

陆光嗯。

他答道,思索后选择轻推人的腕子以远离那只作乱的手:

陆光你叫程小时。

程小时我爸妈把我抵押到你们照相馆了。

程小时又道,平平淡淡的语气,眸子却微微垂下去。陆光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场间又是静默。

程小时喂。

很久之后那人才又开口道。

陆光……我叫陆光。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程小时坐在这感觉如何?

恶劣的家伙似乎并没有在意那句他对自己称谓的强调。

如何?陆光居然颇有些认真的开始思考。他向下瞥,视线由脚尖遗落到细细窄窄的马路,同参差的高楼大厦与奔流车辆一道在他脑海里构造出人体组织的模样,泛着光辉色调的毛细血管、肌肉与血细胞。高处的氧气其实也没那么稀薄,可他的呼吸却微微凝滞,于是寂静的,身周唯有风声缭绕。

有种跳下去……会被世界所拥抱的的感觉。

程小时听他们说,我能附身到照片中的人身上、短暂改变他们的行动?

程小时没等着他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

程小时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呢,陆光?

程小时——在这里,窥视这张照片的记忆?

【02/理由】

陆光清醒过来后略愣了下,瞳眸在骤然间收紧,又因脑中炸开般的疼痛而扩张至近乎涣散。疼,疼,疼,有东西在颅骨之中被试探并改写,他整个人抽搐着痉挛蜷缩在沙发上,张大嘴像只濒死的鱼渴求喘息,喉咙却像是被扼住、捏紧,稀薄的氧气沾着血的腥锈。陆光觉察到自己意识的又一次模糊,眼前迷迷蒙蒙起了淡红色的雾,俶尔捻在他脊背上的重压散去,才得以惊魂未定的平稳了呼吸的频率。

还真是无论历经多少遍都不会麻木的疼痛,他想,支起身子来时扶起额前汗水洇湿了大半的碎发。大概傍晚五六点开始窥探照片,那时窗外还是微暗的朱砂色天幕,他没开灯,于是此刻屋内已全然黑透了。手机略显刺眼的朦胧光芒描摹出他眼睫的轮廓,陆光默默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退出,熟悉的微信聊天界面,备注简简单单二字“小时”。

这张照片是他和那人六天前去天台照的,傍晚,云霞交织掺染成略但的玫瑰红色。那时的他思绪有些混乱,联想到便利店门口的狂风,又转回至他们第一次去天台看云,在程小时初来乍到那会儿,于是追随了这照片记忆的他头脑也纷乱。

不要去窥探程小时的记忆,不要去改写陆光的过去——两个都是超能力者,他们不确定曾经的对方是否能够觉察此刻的自己的行为,于是这成了他们间不成文的规定。现在陆光违约了,屡违屡被发现,倒也总结出他们先前所设想的“反噬”情况:玩儿了命的疼,最严重的一次他不受控地在桌角上撞破了头,血洇着白发干涸后发褐发紫,乔苓接到电话上来捞他时还吓了一跳。

除此之外,陆光轻轻默念着,又开始盯着那照片发呆。云,摄像,程小时都喜欢,混熟了之后就总要死要活约他上天台照云,还要他评价,明明是年龄大的人,倒像个会因夸奖而傻乐一整天的幼儿园小孩。自己总敷衍说好看好看,你照的都好看,那厚颜无耻之徒会笑嘻嘻说那当然,最后一堆里却只留下自认最好的一张。

晨时太阳破晓时云层是最透亮的,下雪时云朵会变得浓厚沉稳许多、好像能用黄油刀抹在吐司上一样。陆光有一搭没一搭听程小时聊过很多,少年蹲在天台围栏边儿上,浅墨色的眸子里依旧被阳光调合得璀璨,唇角的轮廓线有笑杂糅,眼眸眯成条长长窄窄的缝斜斜看他。世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云也如此,程小时这么说,可我更喜欢后者。云朵相同的概率必然为零,被风侵蚀、雕琢成各异的形状,被光线浸染、显现出各异的色彩。所以我喜欢,他说,不只在细枝末节里不同的鲜活。

所以呢?

这就是他违约的理由。

【03/所谓梦境】

陆光单手端着托盘在卫衣兜中翻找钥匙、推开门时角落里“喀啦”轻微却也清晰。地下室灯光略嫌昏黄,程小时的脸大半淹没在阴影里,他看不太清对方的神情,只低头看看那人右踝处箍着的锁链,又一路向上蜿蜒到被缚于身后的双手。

陆光吃饭了。

他伸手去解那人腕子上打了牢牢死结的麻绳,轻声道:

陆光手尽量往上抬一点。

程小时在他靠近时便抬起了头,直勾勾圆睁着眼呆愣地盯了陆光许久。他被绑在空间狭小的墙角,又被脚链圈住了活动的空间,陆光不得不别扭着姿势俯下身才能够到这人身后,于是彼此略高于体温的吐息也就落在各自的颈侧,连心跳的平稳“怦怦”声都听得分明。“咔哒”一声,程小时的瞳仁才骨碌碌缓缓聚焦到那人递来的、正氤氲着热热雾气的泡面桶上,半晌才伸手来接,小心又小心捏住没那么滚烫的面桶边沿,垂着眸子“哦”了一声。

陆光在他身旁坐下,长腿盘起来,默默吸溜起面来。他在最近大火的《咒术回战》里学的做法,海鲜味儿泡面兑牛奶滚水、魔鬼辣椒剪碎,明晃晃写着“茅厕一日游门票”七个大字的料理尝起来居然意外的不错。只是他的心思全然没在美味上,眼睛斜斜注视着正慢吞吞夹面的那人。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拨弄面条玩可不是多好的餐桌礼仪,他想,抬手却不自觉蹭去黏在人嘴边儿的一小截面条。

亲密到颇具隐晦及暧昧的动作,友人之上而情人未满,并不适于目前的他们,在那场两人都有些昏沉也迷茫的争执过后。程小时瞳眸微缩了缩,下意识向后仰身避开,待到他反应过来僵住动作后场间气氛寂静得可怕。继而微之又微的,他不置可否地恢复到先前的姿势;而隐约里,陆光觉得他们间的距离比方才更近了一些。

没有道谢,无人言语。这不像他们,陆光想。程小时喜欢分享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例如模糊记忆里存留的父母突发奇想炸出的蒜蓉西瓜馅儿春饼、新的都市传说、某个自己着实摸不着笑点的沙雕视频,要么吐槽他的冷淡他的敷衍,狐狸似的眼眯成弯弯翘翘的嬉笑的缝,总之有这人在身旁时间流淌得似乎就没那么枯燥。可现在不同了,他又去瞄那人的眼瞳:黑澈而漂亮,一如往日的形容。只是失去了些许东西,他这么笃定道,神采、自由,以及其他。

也与往日不同的,程小时吃得很慢,已然凉了大半的面汤被他一点点的塞入口中、填充进胃里,机械性地咀嚼嘴里那点碾成了泥的碎末,吞咽时眼睛极轻地眨一下。“陆光,喂”,陆光倚在墙边犯困迷迷糊糊要坠入梦境时才听闻,眨巴眨巴眼后茫茫然将视线投向那人脚边的空泡面桶,意识微微清醒后才反应过来起身,颈项却不堪负重的“咔嚓”一声。

触碰到什么开关似的,眼前居然开始有一阵没一阵泛起斑驳的黑色,耳际隆隆鸣声震得他脑子生疼。他闷哼出声时下意识咬死了牙关,破碎的拼图凑在他眼前,又如游鱼般俶尔远逝,一幕幕尽然以大片摊开的血迹作底——喉咙被割开的程小时,头被劈掉的程小时,从天台一跃而下在弥留之时体会内脏碎裂的痛苦的程小时,程小时,程小时,程小时,都用了无光彩的眼睛看他、嬉笑着用无声的话语告知错愕的他,我是你杀死的,我是你杀死的,我是你杀死的……

程小时陆光——!!!

那人喊他的声音同耳鸣声一道往他四肢百骸里钻,急切而慌乱,以至于尾调都飙得尖了一个八度。陆光被他吵得茫然,倒也得了机会自幻境里跋涉而出。新的窥探程小时记忆的副作用?迷蒙里他想,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慌张,视线依旧模糊着,他忍着脊髓里如万千蚂蚁爬过的疼痛,压着声音道:

陆光没事……没事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整句话都抖得如同食堂阿姨的手,哑也虚、听着像虚脱过后意识游离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地下室的灯光虽昏黄,程小时照样能瞧见打湿他鬓发的冷汗。对方急了眼,思索着弄开脚镣的法子,伸手去掏他的衣兜,可惜除了两片绿箭口香糖一无所获,急到骂骂咧咧快要爆粗口时又被差不多缓过神来的他止住了言语。别动,陆光说,一会儿就好。

他把脸颊与呼吸一道埋在那人的颈窝里,双手相扣在腰际,程小时的T恤被他攥在掌间起了褶皱,鼻翼间萦绕起薰衣草洗衣液、薄荷味洗发水与甘草沐浴露交织的气味。头发好像被轻轻拨了拨,犹豫后又转为轻抚,他想,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厮磨着轻蹭,眼睫抵在那人喉结处时向上翘起瘙痒了眼皮,头顶有那人指尖所遗留的温度。

真的,陆光想,刚刚那才是幻境。程小时在这里……就在这里。

程小时颇有些不知所措的被人抱着,“别动”,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陆光的自我克制。他无措张着双臂被人按在墙角,似乎是亲昵,却又仅有拥抱。陆光好瘦,他知道陆光的理性、冷静状态下说的话大多靠谱,于是岔开了目前的情况想,方才犹犹豫豫抱回去时隔着层衣物布料触及到了那人凸于皮肉的椎骨。

这人有些像一周前他在抖音刷到的、冲游客撒娇的雪豹,程小时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瞎想,不自觉抚上那人的头。陆光发丝的手感很好,和猫肚子上的绒毛有得一拼,他从两人认识的第二年就知道,包租婆乔苓一女汉子都艳羡。他身上的大猫似乎在低低地呜鸣,吐息落在他颈侧,有些痒。程小时鬼使神差地脱口:

程小时没事的,我陪着你。

陆光的动作忽而僵住了。

陆光……程小时。

他迟疑着抬头道:

陆光你刚刚说什么?

程小时啊?

程小时微愣了愣,答道:

程小时我说我会陪……

“咔哒。”

“砰!”

陆光怔在原地,半揽着那人腰身的手仍举着,怀中的家伙却在刹那间被他的大脑作了慢放倒下。有子弹射穿了程小时的头颅,血液与脑浆,不知是鲜红又或乳白先行涌出。砰,又是一声,那人的脑袋重重摔在地上,弹起后落下,他心头貌似也被狙了一枪,眼前景象同所谓的“不存在的记忆”重合。污秽顷刻间蔓延填充地下室的每一处缝隙,他无处可躲,也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癫痫发作似的颤抖、早已抛开那具无声无息唯有体液滴答作响的尸体,抱着头不可置信地蜷缩起身体,耳际的尖叫似乎来源于自己,却又尖锐可怖得毫不相像。

它来自他的身侧。

打杂角色1都想起来了?

青年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神色嬉笑,而语气却平淡:

打杂角色1真是的,第27次失败……这句话对你就那么重要?

陆光你……

打杂角色1我是谁?

他指指自己,仍旧笑笑道:

打杂角色1怎么,还是不愿相信?身为你的主治医师,这可是对我努力的莫大否定呢。

打杂角色1那么,梦该醒了,陆光先生。

【04/患病】

一开始病倒的人,是程小时。

程小时不喜欢下雨,陆光记得很清楚,那人的父母把他抵押到照相馆那天的清晨空中蒙了层细碎雨丝构造的雾,也同样记得这人絮絮叨叨吐槽说一到这鬼天气手脚就都发冷、感冒咳嗽胃疼伸手就来。五天——或说五个月前,他带着柄墨绿色的伞外出,回来时却没有撑开。陆光还记得那时,雨水独具频率地顺着程小时的发丝滑落,啪嗒,啪嗒,透明而发寒的液体顺着脚踝蜿蜒进已然湿透的鞋袜。

他和乔苓正坐在店里闲聊,见这人一言不发淋成个落汤鸡回来,都不明所以,后者还皱起眉质问。和他一样向来宠着大小姐的那人少有地没去答话,只是喃喃自语着,声音低到他和她都听不清。走近了,却发觉那人下颌上加速下落的水珠有些异样,滚烫灼热,分明不同于雨的气息。

程小时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光。

程小时发了高烧,碎发狼狈地黏在额头上、喉咙里抑着若有若无的嘶哑息声,唇瓣磨破了皮、两条长腿把被褥搅得凌凌乱乱,只是喃喃自语着念叨,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光。他不知道是谁告诉了这人Emma的死讯,不知道更久之前的那些、程小时为了给那些人更美好的结局或填补遗憾所造就的“悲剧”有没有被透露,于是只任由那人揪他的领子扯他的衣角,天明十分才看到当日的新闻头条,“杀死雀德游戏前总裁秘书的嫌犯最终落网”。

那是个黄毛男人,与他们同为超能力者,可以改变一具尸体的死因——或说法医判断的依据更合适些。他向下翻着那篇长长的报导,强jian,凌迟,四十一刀,这些程小时都看见了吗?在小区每天粘着报纸头条新闻的公告栏处。

程小时病了整整三天,或者说,三个月。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出任务,仅有的十二小时,绝对地听从指挥,“无问过去,不问将来”却只由陆光一人念白。他平时依旧笑、闹,陆光却瞧出其间的伪装,知晓那不真实亦很脆弱,冲那人过问,却也只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考虑了几天才告诉程小时一个人命运的必然性,例如Emma死亡的既定,不改是自杀,更改是他杀。

那时程小时很轻的“嗯”了一声。

“嗯”是一个奇妙的语气词,它可以是肯定,可以是“我不太接受”的表达,同样可以被解释为“无所谓了”。

陆光没有判断好它的释义。

于是当他急切着撞开上锁的房门、那人手臂上数道溢血的伤痕与一旁的匕首映入眼帘时,整个人先发懵,而后才是不解与愤怒。

“为什么”,似乎是他第一次连声音都颤着说话。

为什么,程小时也自语说,我不知道。

可能性是种因满足感与征服欲作祟而诞生的奇特产物,就像伊甸的枝头那两颗鲜艳甜美的苹果,“值得另一个转身”是黑鳞的毒蛇,诱骗他上了当,更何况他本身也没那么高尚。“爸,妈,我想你们了”,他把想对多年前照相馆前两个离开的背影所说的寄托在Emma身上,出于私欲,这一点他无法更改。程小时试过告诉自己“起码那位女士在死前还多了被父母爱意换回的希望”,可他做不到不去设想那点光芒在骤然间破灭的感受:是,希望,有希望才足够绝望。

她在被凌辱时有没有等待象征平安的母亲的电话?她听着自己血肉断裂的声音时,会不会想起多年前父亲在院子里劈柴后笑呵呵带去给母亲的模样?她在刀尖没入体内后的骤痛里有没有想过再多挺一会儿、没准父母回来找她,心疼地把她揽入怀中,如同幼时在小公园走散的他们?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对曾经对父母的思念会有多疯狂,会不会哀求上天,就一面呢?哪怕一面?

程小时在高烧的那几天看到了她,或说成感受到了她更合适些。他看到自己衣衫凌乱,躯体上刀痕遍布。他被桎梏住挣扎闯入,匕首尖端抵在他颈动脉上;他被失血带来的寒冷侵袭,眼前发昏,黑色斑块里却浮现出父亲烫红的指尖。宝宝在这里,他哭,同她的祈祷祈求咒骂崩溃一并,我在这里,爸,妈,可你们在哪,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

濒死的体验并不好受,疼痛向来不会麻木,每一刀又皮肉探至骨髓,口腔里尽然是血腥味。他总以为下一次自己的凌迟刑法就会被结果,可那个数字提醒他自己正在白日做梦。“四十一”是已知情况下他对死亡的等待,而更多时候,人们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值得一提的是,濒死之时,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陆光的身影。

为什么,他听见她这么问,为什么。

可紧接着的不是责怪。

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们一面。

所以他才无法原谅自己,哪怕分毫。

你知道吗,陆光,程小时这么对他说,刀子划过手腕的瞬间并不疼,血涌出来了才能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那人没有对他说的是疼痛之时升腾起的快gan,那是一个了认定自己是有罪之人时对自我惩戒后所获得的满足感,“可能性”的鼻祖之一。

以前呢,陆光给他包扎时这人忽然问出声,那些被我更改了过去的人们。陆光不应。于是程小时又问道,为什么,总可以吧。

他的答案是沉默许久后的“因为我知道你会这样”。

或者说,对于失去程小时的恐惧。

陆光开始对程小时实施一些措施,他囚禁他,以防这人再度把自己弄伤。他试图与从前的程小时对话、让他不在那雨夜离开归所。他一次次强迫他重回那张照片,再联合他找来的“医生”——金丝镜框的青年超能力者,来把那些回忆削弱,再累积。循规蹈矩再演后的结果并不能改变已逝之人的故事,但程小时再一次体会到的死亡是Emma内心的高墙与孤岛。陆光在赌,赌麻木过后程小时会遵循人类的本性怯懦,会反复想着他冲动行径所带来的好处,弥留之前Emma心头复燃的暖意。有些像病人的第一次脱敏治疗——小批量多次注射,结果是治愈或更严重的后果,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谁也说不准。至于出于什么,友情,亲情?他不清楚。或者说,下意识去逃避。

他赌输了,也低估了。

青年“医生”曾对别人打趣他说:

打杂角色1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他愿意为了另一个家伙去冒险。能活活让人疯癫的疼痛,时间与金钱,以及那人死后他精神的废墟——都是这人所付出的。

打杂角色1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答的?

打杂角色1他居然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打杂角色1这不是有病嘛。

【05/过敏源】

超能力者在众多普通人的对比下显得高大无比,但能力往往伴随着缺陷,等价交换,例如程小时不能够摄取他附身者的记忆、陆光能看到却不能改变。青年“医生”也不例外——他能通过反复重叠的梦境抹淡一个人对某件事的记忆,但很缓慢,三四天已然是极限;倘若在途中“治疗”者被某句话触动、想起些什么,则前功尽弃。

打杂角色1所以说啊,真倔。

青年对瘫在床上的他唏嘘道:

打杂角色1你那小女老板又得为你多花一笔钱。

陆光……你说乔苓?

打杂角色1是啊——我品行比较败坏,身价也贵,做慈善什么的不太适合。

青年笑嘻嘻道,顿了顿,又说:

打杂角色1但你影响到了我的权威。

打杂角色1因此……

打杂角色1——算了,不说了。

青年撇撇嘴:

打杂角色1反正你大概率不会记得还要恨我这件事。

陆光你要干什……

剩下那个“么”字,他没说出口。

时间与世界在那一刻停滞,指针咔哒,陆光看到天边儿浸染着霞色绯粉的云凝成雾气、下上下上,循环往复后又诞生为崭新的云朵;他看到天台上两个少年挺拔的身影,扎了小辫儿的在嘻嘻哈哈地笑,白发的佯作成无奈且烦躁的模样、被揽着肩去看前者的杰作照片;他看到两个人并着肩由便利店门口倒退向后,一起共享的关东煮鱼丸变得完整、回到店内的九宫格里,回到冷冻库里,回到碧蓝的大海,荡漾有有麦田中金色的波涛。

他看到他们在夏天出去买冰棒,选的是廉价也甜腻的橘子味儿,两人分享装,五角一根,一百块足够整个夏天。只是并在一起的两根冰棒总是很难公平的分开,自己总把多的那份让给那人,条件是一声来自于年龄更大些的男孩儿的“哥哥”。那少年每次都照做,却故意拖长了尾音,作弄式地撒娇,又笑笑地,补上句“儿子真孝敬爸爸”。

他看到第一次出任务的他们,照片的场地选在鬼屋。半大的男孩儿再怎么逞能到底也从心,金瞳的家伙眼尾颇为没出息地洇了红,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与信心,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于是忽然的,他知道那青年的意思了。

——过敏最有效的措施是远离过敏源,以防身体过于强大的免疫系统再度开启杀戮模式。

而陆光的过敏源不言而喻。

他回到那一年的傍晚,风儿逆行,车流倒退。他看不清黑发男孩儿的面容,很茫然,一如曾经的初见。他听到男孩儿声音,模糊不清,可他居然能根据直觉去辨认:

程小时坐在这感觉如何?

陆光……我叫陆光。

程小时喂。

程小时我爸妈把我抵押到你们照相馆了。

陆光你叫程小时。

陆光嗯。

程小时你叫陆光?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男孩忽然问道,也在这个时候。

他仔细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是嘛,男孩笑着说,那太好了。

再见啦,我未曾开口言说爱意之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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