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七九九

那家咖啡馆名字叫做“1799”,以前张力带我去过两次,所以我记得。

市区一条南北走向的潇岚河穿城而过,1799 咖啡馆就坐落在河东岸龙潭公园边上,一幢两层高的小楼闹中取静。

眼下正值下班高峰,又是雪天,拦车很是困难。从省儿童医院到1799咖啡馆不过一公里左右,于是我便信步走了过去。

张力跟我说过,那家咖啡馆之所以取名“1799”,是为了纪念普希金,他的生日好像就是这一年。

风雪中走了大概十几分钟,1799 咖啡馆就到了。

这幢两层高的小楼是50年代苏式风格,因旁边就是龙谭公园,周边也没有什么其它高大的建筑,配上风雪交加的天气,再映衬着夜景灯光,恍恍惚惚有种到了俄罗斯的感觉。

推门进去,迎面就是一座普希金的立身铜制雕塑,底座镌刻着他著名的诗句;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

转过雕像走进大厅,左手侧依次是木楼梯、长吧台,中央和右侧靠窗餐桌散布,十九世纪巴洛克式的装修风格,让人目眩神迷。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餐桌之间耸立至顶的书橱,上面都是普希金的的名作,巧妙地将大厅分隔成若干区域,既制造了空间感,又显得文艺气息十足。

我走到木楼梯下面的衣物寄存间,把大衣脱了存好,拎着手袋便上了二楼。

二楼是这家咖啡馆最具特色的地方,厅内水晶吊灯与黄铜墙灯星罗棋布、交相辉映,橘黄色灯光将整个楼层映衬得富丽堂皇又温馨宜人,靠西侧窗户位置可以看到潇岚河景色,窗户之间的墙面上悬挂着普希金各式照片,胡桃木雕花餐桌配有舒适的软垫木椅,大厅东侧半透空的栏杆边上述有小型乐队演奏古典音乐。

我来得还算早,二楼餐厅并没有多少人,赶紧占了一个西侧靠窗位置坐下来。打电话给张力,他差不多十分钟可以到,我便问了他要吃的东西,又告诉了他桌号。

刚挂了电话,旁边的服务生已经微笑着拿着菜单在等了,我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站在桌边的。

按照张力说的,我点了两份牛排套餐,选了红菜汤,又点了一份鲑鱼饺子、一瓶伏特加,还有一套餐后红茶。

等服务生走了,我扭头看看窗外,影影绰绰的灯火之中,只有一片茫茫的雪色,往日湍流不息的潇岚河根本看不到身影,偌个的窗户玻璃不停地沾上雪花,几乎快要冻上了。

为了这些靠窗的景观位,大概咖啡馆的人每天都要擦玻璃吧。可是又能怎样,谁也阻挡不了冰雪的脚步。天地之间,人不过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我连忙把目光转移,我知道我的心理有些问题,那焦虑症可不是浪得虚名,莫名其妙就会发作了。

看看墙面上的普希金照片,一副桀不驯的样子,我想起来张力说过,他跟一个什么调戏他妻子的宪兵队长决斗,身负重伤,三十八岁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晚上,我和张力来这个咖啡馆,冥冥中难道有什么天意吗?我想到了郭登奎和乔琳,我想到了张力和陈艳，还有陈艳的男朋友。

如果郭登奎找我决斗怎么办?他应该不会的,本来也没那么爱乔琳,更何况现在有了丽京国际的张丽丽!那么,我是安全的。

张力呢?那个常磊气势汹汹、不依不饶,陈艳又态度暖昧、吞吞吐吐。他们会决斗吗?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禁悲伤起来。

正在我陷入幻想无法自拔的时候,张力来了。

张力“李大傻!”

张力突然拍了我一下肩膀,把我吓得一激灵,

张力“你丫又犯相思病! 点了东西没有,饿死小爷了！”

张力说完，把棒球帽一脱，坐在了我对面。

李惟一“靠!吓死我了。”

我瞪了张力一眼,说道:

李惟一“你怎么戴帽子了?跟特务似的。”

张力“今天去灵觉寺路上买的，我还挂着彩呢！”

张力往椅背上一靠,摸摸头上的绷带，又说道：

张力“吃的叫了没?别费劲。”

张力话音还没落,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了。

一时间,我们俩谁也没有理谁,狼吞虎咽一道菜一道菜吃了起来,确实饿了。

等我们两个把牛排吃完,才想起来喝酒,于是一人倒了一满杯,又干了一口。

没等张力说话,我迫不及待把今天到郭登奎办公室和传呼台的事倒了出来。

李惟一“那个刘猛太贼了。”

我大声说道:

李惟一“差点被他老实巴交的样子忽悠了。 ”

张力“他是有些故事,到那个年纪,谁还没点故事?”

张力乐呵呵看着我说道:

张力“关键是咱们怎么从他那里突破,这倒是个难题。你先别往下说,听听我的吧,更神奇。”

等张力把灵觉寺的事讲完,我忍不住了,

李惟一“那老和尚更狡猾,合着按他这么说,我们就不要再查了。灵觉寺的事,全让他兜着,他知道谁嫌疑最大,也不告诉我们,这不是明摆了包庇吗?”

张力“是这么个理,他也有难言之隐吧。”

张力神秘地笑笑说道:

张力“他知道谁嫌疑最大,又不肯说,那这个人肯定跟他关系不一般啊。你猜怎么着,临出门的时候,我问了送我出来的那个小和尚,问他老住持的师弟在哪里,小和尚竟然说几个月前就出门了!”

李惟一“啊!”

我吃了一惊,

李惟一“你怎么知道老和尚师弟有问题?”

张力“不一定有问题,而是有嫌疑。”

张力脸上的笑容看不到了,

张力“又是推断,我们两个现在掌握的没有一个证实的。”

我有点沮丧,两个人辛辛苦苦查了这么一圈,除了那几个烟头,什么证据也没有。虽说跟灵觉塔里的刚子、磊子,还有那个神秘的刘猛,面对面进行了接触,算是走到了真相的外围,但仍然是迷雾重重,离拼成完整的一幅图差得还很远,现在感觉越来越远。

张力“没办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实还能跟着你的幻想走?”

张力冷笑了两声,又向我使使眼色,

张力“你捞出来的笔记本呢?”

李惟一“嗐!别提了,头一回做贼。”

李惟一我懊恼地把手袋打开,掏出三本笔记本递给张力,

李惟一“那柜子里十几本呢,根本来不及翻,我胡乱抓了这几本。”

张力“什么做贼?我们这是伸张正义!”

张力哈哈大笑起来,从我手里拿了一本,

张力“我们俩一起看吧,看看你这手气怎么样,说不定瞎猫撞个死耗子。大不了,咱们再去跑一趟。”

拿了笔记本,我们两个便不再言语,各自翻了起来。

我手边翻的这本,是去年的,隔三差五记得毫无条理,无非是一些重要的工作事项,还有一些重要人物的应酬,厚厚的一大本,让我不禁烦躁起来。

我们俩也是闲得慌,是酒不好喝?还是乔琳不好看?偏偏费尽力气查什么灵觉塔神秘事件,这不是老李他们的事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不想再翻了,眼睛看着笔记本发呆,我的心里想的是乔琳。三天之后就是我的生日,假如她可以让我见一见的话,我该带她去哪里呢?到底 是我单独跟她聚会,还是一大帮人聚会,她参加一下。

我想单独跟她在一起,一大帮人聚会的话,我们两个都没有机会说话。

可是，去哪里呢?我抬头看看大厅顶部的水晶吊灯,要不约她来这里吃饭?

瞬间,对面的张力变成了乔琳。我要桌面上点起蜡烛,把酒换成红酒,再给她叫一些甜点。我们微笑着交谈,享受属于两个人的烛光晚餐。酒到了一定程度,我便把自己内心深藏的情话,款款地说出来,一边说一边泪光晶莹,在浪漫与卖惨中拿下她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