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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渊与帕曼骑驴前往北一村

箴言之壁

嘭嘭嘭,拍门声。

师渊挣扎起来,似乎已经是早晨的气氛,虽然没有阳光能穿过墙壁,但底下的街道似乎有人来人往的声音。

缓了一会儿才去开门,果然是陶欣啊,也就她会拍得这么用力。

“墨鹊大人要我转告,一个叫帕曼的调查员在马厩等你,他是个白头发的中年人,穿着浅黄色的长衣。”陶欣这么说。

师渊知道自己的任务立刻就要开始了,糟糕,墨鹊大人怎么这么着急?真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嘴里有些干涩,师渊看着陶欣,说不出话来。如果要出任务,最好别再带上陶欣,可是还没来得及叮嘱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把陶欣留在蜡松镇,她会不会闯祸?但是带着她去调查的话,可能会被神使祭长认出来啊。

没有更多时间给师渊犹豫不决,于是他从旅行工具包里摸出钱袋,抓了一把铜币塞到陶欣手里,叫她这几天想吃什么自己买,想做什么事都给墨鹊大人打报告,要听墨鹊大人的话,和人有纠纷就说等师渊来处理。

师渊说自己出任务尽量几天之内就回来。陶欣捧着那把铜币连连点头,但还是有点失望的样子,她本来以为会带着她行动的,分开的话,既担心师渊又担心自己——只能说留在市镇确实会更安全一些,何况就算陶欣跟着也帮不上大忙。

背上旅行工具包之后,师渊轻声快速地下到二楼,下楼梯时还反复回头张望陶欣,保佑她这几天不要惹麻烦吧。

师渊快步到墨鹊的书房门前,捋了一下衣襟、衣袖、衣摆,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听到墨鹊请他进来,于是推门大步至墨鹊办公桌前。

“早上好,墨鹊大人,已经从陶欣那里得知,我要去马厩那里找帕曼阁下。”师渊来跟墨鹊打招呼。

“嗯,他是个白发的中年人,找不到就问,大家都认识他。”墨鹊手上夹着针管笔,扶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盯着她面前那一摞报表,看上去早晨就已经很忙了,“了解的话就快去吧,别让帕曼阁下等太久。”

师渊后退一步:“那么陶欣就麻烦墨鹊大人多多担待,师渊先出发了。”又连退几步转身出门,墨鹊抬头目送师渊离开。

墨鹊的态度够好了,师渊本意只是想让墨鹊替他关照陶欣几天,但这种私事小事实在不该麻烦堂堂市镇管事大人,毕竟刚才看到墨鹊是很忙的呀。

师渊看上去好像在没话找话说,换做别的大人物,该拿着针管笔像驱赶蚊子一样挥手了。可是师渊是真的很担心陶欣不能照顾好她自己,因为陶欣肯定没离开过村子,旅居市镇还是头一遭。

即便还想东想西的,仓促领受的任务可不容师渊有半点磨蹭,师渊心一横将这些顾虑抛诸身后,下楼梯来到一楼的大厅。

和昨晚比起来,这里要热闹多了,桌子那边围坐着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应该是在等排队;三个窗口这边只有靠近出口那头有一个业务员,是个矮小的女孩子,在她对面隔着栏杆的是一个商人,带着俩伙计。

那商人似乎很急切地报告什么,而那女孩子在尴尬地微笑,想让商人说慢一点。

村民,哄抢,棉布。师渊路过时听见这些,那女孩子应该识字,在纸上记录案发情况。

师渊没多留意,出到门外随手拍拍旁边一人,问马厩的方向,循着所指一路跑去。

师渊这一边跑着,还想自己就下个楼而已干嘛费这么大劲?反正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蜡松镇了,陶欣谁爱担心谁担心去,与其白惦记她,不如先寻思在街上买点蒸熟的东西当早饭先垫一下。

就怕那个叫帕曼的不知等了几个小时,师渊留意了一下天上,多云,一片白。虽然不是日上三竿,但这季节,天都完全亮了的话时辰反正是早不了,蜡松镇干活的人那都是起早贪黑,冬天天亮之前再怎么爬不起来都得爬起来。所以师渊今天算是醒得比较晚了。

师渊想着究竟要不要吃早点的问题,竟然已经跑到城里马厩边上了,这里和箴言之壁所在的广场不远,自身也对着一片空地,就是给城里贩马和交易牛羊之类活口的生意人做买卖的地方。

得了,都到这儿了,师渊这早饭也甭吃了。

这蜡松镇里头的马厩,还挺热闹,依托着这片空地,建成了牲口市场,处处是牛、马、羊,能听到各种叫声,走进了还能感受到它们散发的温热。地上的干草和排泄物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所以气味不算难闻,反倒因为这种生活气息而让人有些安心。

蜡松镇北面城墙外是郡国部队和本地民兵的营房和靶场,那里也有一排马厩,不过那边气氛就很严肃了,没法跟牲口市场比。

师渊四下张望,白头发的中年人在哪里呢?

是有一个,在马棚前头,背对着师渊这边,牵着两头驴。中年人,白头发,顶着民兵那样的黑色有沿圆毡帽,身着浅黄色冬季长衣,一条深灰色长裤,踏一双饱经风霜的栗色皮靴。

看那人背影,身姿还称得上硬朗笔挺,一柄略有别于民兵所用的短矛被他扛在肩上。

他注意到师渊走来,转身看一眼,说:“墨鹊大人要我等一个叫师渊的新手,就是你吧?”

好,那这就是帕曼了,没找错。师渊与帕曼寒暄客套一番,同时师渊留意了帕曼的长相。

轮廓给人刚毅孔武之感,有棱有角,大方端正。看皮肤不是很老,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头发眉毛是彻底白了的,也许是经常有所忧虑吧。帕曼方形的下巴上也有一绺白色的胡子,长度不盈寸,使他看上去利落老成。

此世的人均寿命不长,像帕曼这个样子的,四十来岁身板还很硬朗,难怪墨鹊形容他时说是中年人。不过,考虑到许多人活不到四十岁,称帕曼为老年人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他尤其精神矍铄罢了。

师渊知道郡国部队里凡是到这个年纪的都是该退役的老兵了,要是还没退休那就是立过功的老将,师渊心里揣测这帕曼为何不在家中养老,而要上阵与邪神祭坛这种穷凶极恶的组织对抗呢?

但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得了,问出来多少有点不礼貌。帕曼刚才一直看管着两头驴,现在他将其中一头的缰绳牵给师渊,说是帕曼为两人出任务租的。

蜡松镇的马贩驴贩会提供租用的业务,要拿银币作抵押,而且只租给帕曼这样的熟人。师渊是生客,初来乍到,掏得出银币也借不到驴的。

帕曼嘱咐师渊别把驴弄伤了,不然没法向驴的主人交待。别本来只需要交一把铜币抵租金的,结果驴还不上,银币就会被扣下。

师渊咽了口水,小心地接过缰绳,答应说好。但是心里有点怕这头驴,他之前从来没骑过驴啊马啊这些动物,墨鹊也没说过当调查员需要骑术啊!

师渊不知道驴好不好驾驭,但既然都租下来了,如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上。于是师渊观察到帕曼登驴的动作之后,也有样学样地两手扶着鞍、一脚踩着镫艰难地爬了上去。

幸好那头驴还算温驯吧,一直低眉顺眼的样子,师渊骑上去之后也没暴躁地尥蹶子。只是师渊有些紧张,夹到了驴的腰部时,它不耐烦地抖了抖躯干。师渊最终还是坐稳了。

帕曼看出了师渊的骑术有多生涩,他问师渊以前是否没骑过马。师渊承认了。

帕曼呵呵笑,说那头驴脾气很好的,帕曼骑另一头驴在前面领路,它自己就会跟着走,不需要师渊去操纵,所以只要放松就行。

两人各骑驴,一前一后离开马厩,准备出蜡松镇,去北面的村子调查。师渊得趁这段时间了解一下他们已经掌握的消息。

师渊不加掩饰,对着帕曼的背影直接问:“你们搞清楚神使祭长有几个了吗?”

帕曼在前头骑着驴,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将那带哨短矛架在肩上,听见师渊这么问,便回答说应该就十个左右。

帕曼自己觉得应该不超过十人,一位叫“阿乖”的调查员则认为有十几个,而墨鹊大人在综合多位调查员的意见后推测至少有七个——大家根本没有统一结论。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墨鹊大人昨晚答不上来。师渊在后头忍不住像牙痛一样呲牙,做了一个鬼脸。如果大家对敌人小头目数量的争议如此之大,那确实可以说是没调查出个什么名堂。

毕竟“神使祭长有十人左右”这种含混的结论师渊自己估算都估得出来。对实战一点帮助都没有。

于是师渊又问,墨鹊请了多少调查员呢?师渊心想是不是这些调查员水平不行啊。

帕曼回答,加上师渊就有八个了,然后报了一串儿名字,师渊听到了有霍兰·克里斯托平,还有刚才提了一嘴的那个阿乖,她就是那个在市政楼一楼接待市民报案的小个子女孩。

师渊心里默默说:“即便算上我,蜡松镇还是只有七个调查员,因为霍兰阁下已经遇害了啊。”但是他不想让帕曼知道。

反正帕曼没有转头来看,师渊偷偷从怀里摸出霍兰的笔记,快速翻了一遍,很不幸,绝大多数都不是用方形四角字写成的,所以师渊不认识。

那这肯定是霍兰的祖国语言,师渊将笔记揣回怀里,打算有空再去专门学习,先从看得懂的草图和认识的段落开始慢慢破译吧。

这一抬头,原来已经到东南的城门前了。

虽然要巡视的是北方的四个村子,但是其他三个城门都被路障堵上了,当然只能从东南门进出。

守城门的两个民兵换了,不是昨天那两人,也是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样子。俩民兵向帕曼打招呼,叫他帕曼老哥。

帕曼骑着驴从两人之间走过,用拇指向后指师渊,说这是你们新来的师渊队长。

那俩打着哈哈,向师渊打招呼,说的是师渊小兄弟好。

师渊很客气地向他俩笑一下,仍然骑驴跟着帕曼。出城之后右拐,沿着城墙外侧要转到蜡松镇的北面。这附近仍然有郡国轻步兵十个五个一队在巡逻,看见师渊不问好,帕曼也无视了他们。

要是民兵的纪律有郡国部队那么严明就好了,或者如果墨鹊大人能指挥得动这些郡国部队,取缔邪神祭坛的工作应该会非常顺利。

“别看啦,这些大爷请不动的。”帕曼没扭头,却知道师渊在盯着那些郡国的兵士。帕曼自称跟他们的指挥员谈过很多次,但对方一点也不想出力。

帕曼说如果师渊也执着于此事,改天自己去会一会他们的指挥员吧,那可是连墨鹊大人的面子都不看的货色。

师渊哼一声,说自己见过禁军骑兵的师团副指挥,喀诺大人,这些郡国兵痞不知够不够他一只手打的。师渊说喀诺应该来过蜡松镇,问帕曼认得他不。

帕曼呵呵笑,点头,说那是个人才,墨鹊大人曾经试图让他留下来搭把手,但是被宫廷书房编委会的某位学者拒绝了。

帕曼感慨:“我一介苦寒边境的匹夫,何尝没做过在王都当军官的梦呢!”他抬起手中短矛,指向蜡松镇北面的营房和哨所,“我现在住在那里,和民兵挤在一起,是墨鹊大人收留了我。”那短矛被抬起时,发出了“咻!”的铁哨声。

师渊循他所指,看向那两座营房,一高一矮,高的那座是用红色砖修了两层的,归郡国部队用;矮的那座只有一层,用青灰色砖修的,那就是帕曼和民兵们的营房了。

在那之外还有些木质岗哨小屋,以及演练用的靶场,这个应该是两支队伍一起用的,还有仅供郡国部队用的马厩,毕竟民兵没有配坐骑。

所有这一切被木头栏杆围了起来,这不是任务目标,所以帕曼也不会带着师渊参观,两人继续骑驴向北赶去。

师渊对帕曼刚才说说“收留”一次颇为在意,问帕曼以前难道在流浪吗。

帕曼苦笑一声,不加掩饰,以很沧桑惨淡的语气聊起了墨鹊到任蜡松镇以前的事。

帕曼是北方湖地民族的人,这一点师渊早看出来了,因为“帕曼”这个名字的音译风格,一听就不是帝国的主体民族。

帕曼是被族人从村子里赶出来的,在蜡松镇附近地区流浪了好几年。

师渊问帕曼为什么会被族人赶出来:“是因为北方湖地都是祭邪神徒吗?”

“比那早得多呢,那会儿村里根本没有什么拜邪神的,大家捕鱼打猎其乐融融。”帕曼叹息一声,说自己是因为少不经事,不肯在渔业上出力,一门心思钻研武艺和兵法,想到繁荣的大市镇去参军,熬出头了就能在郡国部队混个一官半职。

为了这件事和爹娘闹了很长时间,一气之下出走了,到蜡松镇来触摸箴言之壁。那个时候蜡松镇的箴言之壁还是不用缴银币也能碰的。

帕曼还得到启示了,正是他中意的兵法、武艺、武器设计等一堆碎片学识,那时他俨然感觉自己的韬略已经不输给燕前城里那些将帅大人了,只待披挂上阵,功成名就那是手到擒来啊!

于是后来帕曼入伍了雪途郡的某短矛轻步兵师团。

但是真正的军旅生活却完全令他感到失望。

帕曼是少数民族的人,同袍以“帝国男儿”自居,排挤他。这还不止。

那支师团在建设和纪律方面都有不少小问题,帕曼毕竟借助箴言之壁获得过军官的学识,尽管杂乱不系统,但也是具有参考价值的。然而帕曼对所在师团的各种批评建议根本没有人听,还嫌他指手画脚的。

帕曼在郡国部队干了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是从来连临时的小队长、分队长都没担任过,一直是个大头兵。

后来帕曼才打听到,自己是顶替别人的名字入的伍。

别说没有晋升机会,连军饷都被师团指挥、副指挥克扣了多数。至于兵士花名册上实际填的人,估计是某某地主大户的儿子吧?

得知真相的帕曼大为愤慨,而同袍却劝他不要把事闹大,因为这种事在郡国部队可以说是屡见不鲜,求告无门的!

就身边这几个“帝国男儿”,哪个不是入伍就为了混口饭吃?晋升师团指挥的好事根本惦记不得。

真的能当军官的那些人,不但要溜须拍马跟前长官搞好关系,还要慷慨解囊上下打点一番,家庭出身还必须是道上有一号的,乃至还得替前长官经手肮脏勾当主动上缴把柄。

就算这些条件达得到,最后才要从这一批人里面挑选立过功、有韬略、有人望,自身又武艺高强的某一个,向燕前城作推荐。能让将帅点头,在兵痞之间又能服众,最终才担任新的师团指挥。

师渊听得下巴都要惊掉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帕曼在前面背对着,自然是看不见师渊的表情,依然是以苦楚的语气讲:“他们说,就凭我锻炼刻苦、战斗冲锋在前就想得到推荐名额,简直是痴人说梦!军官的位子从来不是为只知挑水扫地的老实人准备的。”

“那你还替他们卖什么命!趁早退伍吧。”师渊愤懑地喝到。

帕曼又苦笑一声,说这郡国部队要留人给他们当炮灰,哪是想走就能走的哟!但是帕曼在那个师团战斗那么久,即便因为刚正不阿愣头愣脑得罪了不少弟兄,但也因为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而让许多同袍欠下了人情,于是他们合计起来做了个局帮帕曼提前退役了。

具体怎么做的呢?那一年师团驻地附近有村民来报案,说山上有狼,师团派出一支短矛轻步兵的分队去处理,帕曼在其中。分队回来时唯独少了他,队友咬定帕曼被狼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实际上分队上山把狼群收拾掉之后,帕曼便与队友们挥别,只身回到蜡松镇来了。师团的花名册上本来就没他这号人,就算被队友告密,也不该算帕曼是逃兵,无非要前长官再去招一个顶替名字的倒霉蛋罢了。

师渊:“然后你回到蜡松镇,加入了民兵?”

帕曼:“没有,那会儿市镇管事还不是墨鹊大人,我继续在镇子周围流浪,只敢远远地望着故乡的大湖。不知道什么时候,湖边就都是祭邪神徒了。”

师渊静静听着。

帕曼:“直到墨鹊大人上任,听说我从箴言之壁中得到过战斗的启示,还当过郡国短矛轻步兵,就收留我为她办事。不过我现在也不属于民兵团,因为我的报酬直接从墨鹊大人那儿领。”

墨鹊积极取缔邪神祭坛,让帕曼的衣食有了着落,更重要的是有了用武之地。帕曼很感谢墨鹊的知遇之恩,墨鹊说,如果帕曼乐意,就尽管以民兵队长的身份自居吧!不过师渊也看到了,那些民兵不像墨鹊那么赏脸,并不管帕曼叫队长,而是叫他“老哥”。

“如果墨鹊大人需要,我就一直在蜡松镇干到她卸任为止!”帕曼似乎也不想谈那些沉重的往事了,打起精神说,“虽然民兵团是完全没有‘晋升’这回事的,队长也都是临时的,更没有特殊待遇……”

“师渊阁下已经见过墨鹊大人了,对她有什么看法吗?”帕曼话锋一转,艰难地扭头过来看了一眼,但这个角度还是瞟不到师渊。

“啊…我的看法?”师渊只跟墨鹊谈了那几句话,实在不好贸然对她作评价,于是打算顺着帕曼的意思简单夸几句。

“有墨鹊大人这样的管事是蜡松镇商民的福气,愿意在取缔邪神祭坛的事业上如此劳神的大人物,据我所知并不多。”师渊说实话。

而帕曼听见了师渊的评语,并没有再作发散,他只是在驴背上指着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我们要巡视的第一个村子到了,师渊阁下。那是蜡松镇北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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