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否极泰来（下）

柏棠眼看着诗如瑾进了紫宸殿，心里纳闷，不是去捉黎泽吗？来这里干嘛？这里不是燕云祁的寝殿吗？来这地方能有什么收获啊。柏棠跟着走了进去。只见诗如瑾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拿了个束发的金簪跟一条腰带出来了。

“魔尊，拿这个干嘛？”柏棠一脸懵，这思维越来越跳脱了。

“做个衣冠冢，给燕云祁下葬，绝了若儿那点念想。”诗如瑾说的一本正经，还真在殿外的榕树下挖了个坑，把束发金簪和腰带放里面埋了。

“我说魔尊啊，你至于这么没自信吗？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儿。”柏棠一脸嫌弃。

“你懂什么？这才万无一失呢。”

“那燕云祁要是活过来，他自己去找安小姐怎么办？”

“等他好起来，我会让他离开，永远不许回来。”

“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堂堂天子，会这么听您的话？”

诗如瑾填好了坑，又在牌位上写上‘北冥天子燕云祁之墓’，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然后一拎柏棠的衣领，“我说你哪那么多废话！走，捉黎泽去！”

“不是……你这样你礼貌吗？”柏棠无奈……

沐浴过后的安若换上了一身冰蓝色的长裙来搭配诗如瑾送的玉簪子，鬓边一绺碎发，淡淡的妆容清新婉约。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她恍惚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错了。

夕颜笨手笨脚，梳头发总是不成。

“奴婢笨手笨脚的，小姐别生气啊。”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奴婢陪小姐走走吧，总一个人闷着，会闷出病来的。”

“我哪里是一个人啊，你们公子生怕我有一点空闲。”

安若一边半真半假的抱怨着，一边任由夕颜给她披上外衣，她们缓缓的在皇宫的甬道上走着。

“我记得这里原本有一对玉麒麟摆在这里的。”安若看着空出来的地方心里一阵失落，“其实很多时候我以为没变的东西，都在潜移默化中渐行渐远了……”

“奴婢听不懂。”

“我也不懂。”

甬道旁的花卉没人打理，已经发黄枯萎。

如今这里已经冷冷清清了，不知不觉，她来到紫宸殿，那个让她哭过笑过辉煌过也崩溃过的地方，却再也没了燕云祁的身影……

突然，夕颜惊呼一声，“小姐，你看！”

安若转过身，呆呆的看着那块写着‘北冥天子燕云祁之墓’的牌位。

“夕颜，挖开它！”

“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挖开它！快点！”

夕颜只好一点一点的挖，“咦？小姐，这里似乎刚埋了不久。”

安若冷笑，诗如瑾啊诗如瑾，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欲盖弥彰的事？你这是特意告诉我燕云祁还活在人世吗？

你这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忘记这一切跟你重修旧好是不是！

“小姐，只有一根金簪子和一条腰带，还有一条狐皮围脖。”夕颜把挖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给安若看。

“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夕颜，你说咱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怎么黎泽一出现诗如瑾就出现了，你说会不会是他跟着咱们好多天，就等着黎泽现身呢？诗如瑾一定早就找到陛下了。”安若抓紧了夕颜的手，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答案。

“小姐，这件事儿只能问公子啊。”

“咱们去找他。”说着，安若就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漫无目的的跑着，空荡荡的皇宫哪里还有人影啊。

“诗如瑾，你在哪里啊！”空气中回荡着安若的声音。

角落里一个小宫女瑟瑟缩缩的爬了出来，看样子也是很多天没有梳洗过了，整个人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倒在一边，吓了安若一跳。

夕颜眼疾手快的治住了小宫女，“你是什么人！”

“别别……别杀我……我是檀香啊。”

安若一愣，檀香？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你抬起头来，你是哪个宫的？本宫……那个我不太记得了。”

檀香目不转睛的盯着安若，“皇后娘娘？奴婢是……洛小姐的贴身丫鬟，她离宫的时候让奴婢在这里等她回来，所以皇后娘娘遣散宫人的时候，奴婢没有离开。”

“原来是洛姐姐身边的人。夕颜，放开她吧。”

夕颜放开了檀香，檀香膝行着到安若脚下，“皇后娘娘，我家小姐呢？你都平安归来了，我家小姐是不是也还活着？”

“我不知道，已经没有北冥了……我已然也不是什么皇后了。檀香，你既然是幸存者，就好好的活着，你家小姐是女中豪杰，别辜负了她的牺牲。”安若蹲了下来，亲手扶起檀香。

而檀香已经泣不成声了，“小姐……”

“檀香姑娘，你要是无处可去就留下吧。”

“多谢……安小姐。”檀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

安若绕过檀香继续去寻找诗如瑾的踪迹，夕颜也快步追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檀香如幽灵一般，穿梭在这空荡荡的皇宫里，不过她却先一步碰到了刚刚回来的诗如瑾。

“黎泽这小子躲哪去了，难不成躲耗子洞里了？”诗如瑾不满的抱怨着。

“得了，今天休息休息吧，你……跟安小姐也许久不见了，好好陪陪她吧。”柏棠一板一眼的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檀香思衬了一下，冲出来跪在诗如瑾面前，泪声俱下，“诗公子，奴婢是伺候安若公主的丫鬟，公主……她……她说……她要去寻陛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夕颜也帮着安若公主逃跑！奴婢劝阻公主，可公主执意如此，还让夕颜打了奴婢一顿。奴婢实在受不住了，只能装晕才能逃出来跟您报信。”

“你说什么？”诗如瑾的眸子闪着紫色的光晕，极力的克制着心里的怒火。

“她们……她们往宫门口去了……”

诗如瑾如闪电一般‘刷’一下就消失了，檀香这才缓缓的起身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冷漠的笑了笑：“安若，你也有今天，真让人痛快！你夺了我家小姐的皇后之位在先，蛊惑我家小姐丧命在后，但愿老天爷开眼，让你不得好死给我家小姐偿命！”

宫门口，安若正往门外走，“他是不是该回来了。”

夕颜跟在安若身后，“小姐，别担心了，如果公子知道，他会跟小姐说……”夕颜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中了一掌，一下被打出数百步之外。

“夕颜！”安若口中惊呼，连忙跑了过去扶着夕颜，“夕颜，你怎么样？”

“公子？为什么？”夕颜一脸错愕，眼神里满满的不可置信。而怒气中烧的诗如瑾蓄势待发。

安若也看向诗如瑾，这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翩翩公子啊，他紫色的眼眸一身的杀气，强大的压迫感，简直跟她记忆中的诗如瑾判若两人。

“你们要去哪里？”诗如瑾咬牙切齿的开口。

“我们是要去找你的呀，如瑾，你怎么了？怎么会对夕颜下这么重的手！”安若不明所以。

“吃里扒外背叛本尊的人，都该死！”说着诗如瑾再次打出一招，夕颜瞬间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断线的风筝再次坠落最后重重的砸在地面，地面都裂开一道道缝隙，可见诗如瑾力道之大。

“夕颜！”安若跑了过去，“夕颜……夕颜，你别吓我……”

“小姐，别哭，以后……夕颜不能保护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夕颜。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安若抱着夕颜泪如雨下。

安若伸开双臂挡在夕颜面前：“夕颜别怕，如今该我保护你了。如瑾，你冷静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好不好？”

“少来这套！我不会上当了！”

诗如瑾冷漠的拽过安若，厉声质问：“安若，我待你不薄，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忍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没门！”

“诗如瑾，是你变了不是我，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如今的你跟黎泽有什么区别？夕颜做错了什么？她对你忠心耿耿啊！”安若泪声俱下。

“忠心耿耿？她是忠心，不过是对你忠心，安若，燕云祁他死了，他死在黎泽手里，我不想你伤心，才给你留下这一线希望，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处处为你着想，我的真心就活该被辜负吗？”诗如瑾捏着安若的肩膀质问着。

安若苦笑，“你杀了我吧。诗如瑾，我明摆着告诉你，我讨厌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安若，会明哲保身不假，可是逼急了她也会玉石俱焚！更何况现在的她一无所有，除了无尽的痛苦。

“我不会杀你，以后这天下我来统治，明天洛阳又会恢复往日的繁华，我会向你，向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证明，我比燕云祁强十倍百倍千倍！明日我就登基为皇，而你是我的皇后，册封的吉服我都已经安排了，跟我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不希望册封当日，皇后还是这幅痛不欲生的样子。”

安若认命的闭了闭眼睛，回过头再看了一眼夕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诗如瑾手指一点，紫色的光晕萦绕着夕颜，只见夕颜如落花一般散落，留下一颗血色的宝珠。

那大概就是夕颜的内丹吧。安若想着，尽忠职守无怨无悔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诗如瑾将安若拦腰抱起直奔蓬莱殿。

蓬莱殿中，昏暗的烛光下，诗如瑾毫无征兆的吻上了安若的嘴唇，这种霸道不容置疑的感觉让安若下意识的反抗，可她越是想要挣脱就被禁锢越紧……

第二天一早，安若醒来的时候，诗如瑾已经不知去向了，她已经是身心俱疲，她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额头一阵阵刺痛，她习以为常唤了一声:“夕颜……”

这一开口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的嗓音如此嘶哑，眼下浮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让她无所适从。

“安若啊安若，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对着屋里的落地铜镜嘲讽镜子里的自己：“你不应该去斗倒所有没有斗败的敌人吗？你不是要复仇吗？哪里有时间让你自怨自艾……如今已经没有夕颜了，你要孤军奋战了。”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着。

这时檀香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安小姐是在叫奴婢吗？”

“是你啊。”安若无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

“是的，是不是奴婢打扰小姐了？”

“没事，你来有什么事吗？”

魔尊让奴婢来伺候安小姐。请小姐更衣梳洗吧，奴婢特意给小姐的衣裳熏了香料，小姐闻闻看，还喜欢吗？”檀香的托盘里放着一身新衣裳和几件首饰，她端了过来放在安若面前。

“小姐国色天香，牡丹花的香气比较衬您，茉莉花清新优雅，兰花空谷幽兰端庄沉静……若是您不满意奴婢再去换别的。”

“你从前服侍洛姐姐，自然稳妥。”安若不疑有他，就换上了衣服。

檀香手巧，给安若梳了个精巧的堕马髻，配上绢花和金钗，既华丽又妖娆。

“你的手艺可真好，自从小雪……我就再也没有好好打扮过了，久居深宫都是中规中矩的发式了。”安若苦笑。

“安小姐生的美貌，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檀香陪笑道，“说句大不敬的，看到了安小姐，就仿佛我家小姐也在身边一样，我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既然安小姐是我们小姐生前最后想保护的人，那奴婢也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您。”

檀香说的动情，直接跪在地上表明自己的决心。而这久违的情意，让安若觉得温暖，这对此时的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既然你是洛姐姐的姐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姐妹，其实回头想想，若不是碍于我的身份尴尬，我还真是跟姐姐神交已久。”

安若扶起来檀香，笑容真诚：“时至今日，你到成了跟我过去唯一有关的人了。”

“小姐不用难过，檀香陪您一起。”

而另一边，冰室里，柏棠拿着夕颜的内丹，以血化形，运行几个周天，打入燕云祁体内，只见燕云祁猛的睁开眼，一口黑血吐了出去，再次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柏棠捏着燕云祁的脉搏，微微一笑，“算你命大，可惜……夕颜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