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寝殿里点了安息香,让人轻松惬意,安若难得一夜好眠,清晨,她半卧在床榻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个时辰燕云祁早已去了宣政殿处理朝政。
玉致准备好了梳洗的用品,一排婢女伺候着安若更衣化妆绾青丝……
安若选了个红宝石的镯子轻轻戴在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番,甚是满意,夕颜悄悄趴在安若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都看清楚了吗?”安若侧目而视。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
“没被人发现吧。”
“娘娘多虑了,奴婢想隐身可不是一般人能发现的。”
说着,安若戴上了最后一支步摇,站起身出了紫宸殿。
蓬莱殿
“娘娘,要不奴婢活捉了他,听候发落?”夕颜看着安若一脸的惆怅,就想速战速决。
“不妥,且不说如今内忧外患的,陛下还要仰仗南宫世家,另外你一个人活捉他,胜算有多大呢?他比起南宫刕如何?”
“这个……恐怕南宫刕不是他的对手。”夕颜中肯的说。
“所以啊,你赢了南宫刕的概率又有多大?除非万无一失,否则本宫不会拿你冒险的。”
夕颜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站在一边,思衬着不然找柏棠帮忙?可偷瞄安若这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敢贸然开口。
“夕颜,应国公的腿疾何人能医啊?”安若噙着一抹坏笑问。
夕颜一愣,还不是那个南宫刕的情郎?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而且难不成还要给南宫皓治病吗?
“娘娘?您的意思是?”
“你附耳过来……为保万无一失,柏棠也随时待命,还有给诗如瑾递消息,让他悄悄回京。”
燕云祁刚刚下朝,这朝服还没换下来呢,就听守在紫宸殿的小太监们正聚在一起说笑着。
“听说了吗?那个国色天香的孟芳仪有狐臭,那味儿,弦月阁熏了八天艾叶才算去味儿了。”
“难怪孟芳仪熏那么重的香,隔二里地都能闻到。”
“可不是,那美貌直往脑仁子里钻……”
“哈哈哈……你也太损了吧。”
“我怎么听说孟芳仪睡觉打呼噜,比嘛壮汉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啥?还有这一手呢!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咳咳……”燕云祁听不下去,就咳了两声。
众人一惊,纷纷下跪,“奴才参见陛下!”
燕云祁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陛下应该没听见吧……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啊,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这次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发生,你们以后管好嘴巴才能保住脑袋!知道了吗!”
永禄宫
小雪静静的给孟斯盘发,给孟斯梳了个精巧的牡丹幾,戴上金箔花的装饰,华丽大方。孟斯很是满意。
“不愧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人,这手艺就是好。”孟斯拿着小镜子前后左右的照着。
“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最适合入主中宫的人呢。”小雪又选了一对耳环给孟斯戴上。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跟皇后从小一起长大的嘛,就算恨她也不至于如此吧。”
“娘娘,奴婢现在恨不得皇后也体验一下奴婢受过的罪。”小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也不知道南宫皓行动了没有,就怕那个废物不按我说的做。”
小雪暗暗摇了摇头,就孟斯这样的心性怎么跟安若斗啊……
杜鹃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娘娘……娘娘……有人说娘娘你……”
“说我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御前那边的人传出来的,说娘娘您有狐臭,睡觉还……”杜鹃说不出口了。
“岂有此理!御前的人?他们……怎么他们怎么知道的?”孟斯急的直跺脚。
“这个……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淑妃?一定是淑妃,一定是她胡说八道的!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孟斯气急了,腰伤又有些隐隐作痛,“哎呦!快给我揉揉。”
小雪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孟斯揉着腰,“娘娘,您别冲动,现在消息从哪传出来的都不要紧了,重要的是陛下……”
“你说的对,我要去见陛下!”说着就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小雪头痛,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就这个德行,还不如她从前呢!
果然,孟斯到了紫宸殿,门外的太监上下打量着孟斯,都在憋着笑,还悄悄仔细闻一闻的……
“你们……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进去通报啊,直眉楞眼的看着本宫做什么?”孟斯气呼呼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小太监们忽然就想起那句‘那美貌,直往脑仁子里钻!’
“芳仪娘娘,陛下还有事,娘娘请回吧。”
“本宫不信!你们让开!”说着就要往里闯。
“娘娘,您就别让奴才们为难了,陛下说了不见您,您这腰伤还没好利索呢,快回去歇着吧。”
几个小太监撵走了孟斯,又是一阵哄笑……
孟斯气急败坏的去了永寿宫找场子,永寿宫的宫女也议论这件事……
“淑妃娘娘这两天都神情恍惚的,想必是被孟芳仪刺激的。”
“是啊是啊!听说孟芳仪才是对咱们淑妃娘娘的惩罚呢。”
“殿前失仪可大可小,这招也太损了吧。”
“这么说陛下早就知道孟芳仪的毛病了?”
孟斯气的火冒三丈,“你们这些贱婢,胡说八道些什么?”
“参见芳仪娘娘!”几个宫女急急忙忙的下跪行礼。
“哼!仗着淑妃,你们就敢胡说八道,淑妃算什么东西!已经没有太尉府了,她不过区区一个孤女,也敢造本宫的谣!”
“芳仪娘娘恕罪!”
秦琴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出来看看,“出什么事了?孟芳仪?你怎么来了?”
“淑妃娘娘小小年纪,心思居然这么恶毒。”孟斯对着秦琴怒目而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是淑妃,你是芳仪,见了本宫不行礼就罢了,还出言不逊,这又是什么道理?你陈留孟家也是书香门第,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吗?”
“哼!淑妃,你诽谤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您的家教呢?”
“诽谤?本宫何时诽谤过你?”
“是不是你四处宣扬我……我有狐臭的?”
“本宫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淑妃,解了禁足也从未出过永寿宫,如何宣扬。而且就算本宫宣扬了,也并非诽谤吧。”
“你……”
半月之后,洛阳。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撩起帘子,看着窗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小姐,洛阳还是这么繁华,小姐当初离开这里不后悔吗?”檀香为洛凝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万千繁华如梦幻泡影,我的眼里何时在意过这些。”洛凝还是风轻云淡的感觉。
“就快到御史府了,小姐你方便露面吗?”
“无妨,我也许久没见姝儿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要亲自跟她说清楚。”
“小姐,您……您委婉点,奴婢怕……怕少夫人她接受不了。”
“以后不要叫她少夫人了,要叫俞小姐,记住了吗?”
“是。”
御史府门口
檀香扶着洛凝下了马车,洛凝也戴上了面纱。
门口的小斯上前询问,“两位是?”
“我家小姐是俞小姐的朋友,想拜见俞小姐。”檀香送上了拜贴。
“原来是我家大小姐的朋友,请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请示大小姐。”
“有劳。”洛凝清清冷冷的开口。
不一会儿,俞姝亲自出来迎接,她拉着洛凝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俞姝都眼泪汪汪了。
“好了,咱们进去说吧。”洛凝一如既往的冷静。
俞姝的院子叫冰心阁,一片冰心在玉壶,这院子也是整整齐齐简洁大方的,洛凝也是喜欢这种风格的。
“姐姐,你突然回京,可有别人知道?”俞姝耐不住性子,开口问。
“自然是没人知道,我来,是特意来找你的。”
“出了什么事儿吗?夫君他……已经许久没有给我写过信了,我还以为……他……有别的红颜知己了呢。”
“姝儿,我弟弟他……不幸遇难,你不必再等他了。”
“什么?姐姐,你说什么呢?”俞姝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姝儿,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说谎的,峰儿死在了南疆,父亲亲自操持了峰儿的丧事,我就亲自来跟你说这件事了。”
俞姝泪如雨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姝儿,我和父亲的意思都是希望你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我们也很伤心,但是不想耽误了你的终生。”
俞姝只是不知所措的哭……
洛凝跟檀香对视了一眼,面对哭成泪人的俞姝,两个人都很茫然……
“姝儿,金陵郡王虎视眈眈,这天下怕是不太平了,你可不可以跟御史大人说,让他辞官离开京城。”
“……”俞姝只是茫然的看着那件她为洛峰新做的衣裳出神……
“算了,我亲自去跟御史大人说吧。”
小农院里
栾苏凡收拾好了细软,准备带着南宫刕去绿柳山庄定居。这大包小裹的都是栾苏凡背着,还好雇了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里,缓缓出城……
“你哪来的银子雇马车啊。”南宫刕诧异,他们都快没米下锅了。
“哥的私房钱呗。白白不用担心,哥生财有道。是不是很佩服哥?”栾苏凡掂了掂荷包,把银两塞给南宫刕,讨好的凑过去,准备讨个吻。
南宫刕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头在他脸颊上点了一下:“你呀……”
突然她眼尖的发现栾苏凡手上的皮肤有些黑像是被晒黑,像是干了很多农活一样。
“你手怎么了?是不是用凉水洗衣裳洗的,怎么皱成这个样子了?”她连忙握住。
栾苏凡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还把南宫刕吓了一跳,他连忙说:“没什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可能是哥的玉容膏没有了,缺乏保养了……”
“德性!你个糙老爷们儿有什么可保养的,非要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儿好啊。”
“是啊,那咱俩不就更合适了?”栾苏凡傲娇的抬头,却被南宫刕看到了几根白头发。
“老东西,你敢不敢说说你多大年龄了,喏?都有白头发了。”说着,南宫刕拔掉了她看到的这两根白发,递给栾苏凡看。
“这……嗨!哥这岁数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活了很久很久了……再说了,只是一两根白发而已,气血不足过度操劳也会有白发的。”
“也对,我就见过一个小孩,那少白头特别严重!”
栾苏凡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那两根白发,心里隐隐想起了什么……
相思使者,经过去未来,四维上下,可以永生,却永远得不到真心所爱,得到了,生命也就到了尽头……正如曼珠沙华,花叶永不相见……
长生……其实就是代价。漫长的等待换来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对了,我一直都没问你,你的手臂是怎么……怎么长出来的?”
“我不记得了。活了那么久,总会忘却一些事情的。”
“我也差不多吧,我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多大年龄了,也是活了很久很久,久到遗忘了很多……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跟我一样。”
“多?”
南宫刕但笑不语。
绿柳山庄
“两位客官,到了!”赶马车的车夫勒住缰绳,搬了块砖垫在车轱辘底下,这才掀起帘子,“两位客官,请吧。”
栾苏凡任劳任怨的把大包小裹扛在了自己身上,南宫刕只是拿了个装衣裳的包裹,默默地跟在栾苏凡身后。
山庄的庄主带了他的学生们来迎接,“栾大夫,这位就是夫人吧,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栾苏凡客套的的笑了笑,岔开话题:“有劳庄主为我们夫妻二人费心安排了,拙荆生性腼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万望庄主为我们寻一处清净的所在。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栾大夫太客气了。”庄主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好生招待着先生与夫人知道吗?”
说着,这些半大孩子就帮着栾苏凡搬着大包小裹的去了住处。也是一家小农院,清净干净。
“叔叔,你看,这院子都是我跟弟弟们打扫的,干净吧。”领头的孩子自豪的说。
“你们真棒!辛苦你们了!”栾苏凡客气的说着。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主动去拉南宫刕的手,“姐姐,我带你去里面看看,这房子里面都是我娘和我姐姐来收拾布置的,看看喜不喜欢。”
南宫刕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拽了拽栾苏凡的袖子。她哪里会跟小孩子打交道啊
栾苏凡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轻松,然后攥住她的手腕,给她力量。
“小妹妹,替我谢谢你娘和姐姐,我不挑剔的。”南宫刕蹲下身子跟小孩子保持同样的高度。
突然她听到栾苏凡压低声音说到:“白白放松些,不怕,这些孩子很喜欢你嘛,哥这么玉树临风,他们叫我叔叔,却围着你叫姐姐,真是一群小滑头。”
南宫刕这才感到轻松:“没个正行!”
“叔叔,我们带你去那边看看!”
小女孩则是拉着南宫刕进屋。
南宫刕环顾四周,屋子不大还算宽敞,家具简单却整洁干净,炕上还铺着桃花色的被褥,整个房间温馨舒适。
“姐姐,你看这个。”小女孩儿带南宫刕去看一个摇篮。
“这是……”南宫刕一脸懵,什么意思啊?
“我娘说了,姐姐是栾叔叔的夫人,你们以后会有小宝宝的,所以就准备了这个。”
小女孩儿天真无邪,又是童言无忌,只是南宫刕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是不知所措的笑了笑:“你娘亲……还挺贴心哈。”
反正跟个毛孩子有什么好解释的,至少这里比她原来的院子要精致的多……看着院子里栾苏凡跟那几个男孩子打成一片,她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平静安逸,她终于拥有了,她会不顾一切守护住现在拥有的……
“姐姐姐姐……”小女孩儿又在摇南宫刕的手了。
“怎么了?”南宫刕看向这个还没她腿长的小家伙。
“姐姐,我家里有病人,可不可以让栾大夫去我家里看病?可是,我没有铜钱,只有这个。”小家伙费劲儿的举着手里的红枣给南宫刕看,生怕她会嫌弃一样:“姐姐要是喜欢,以后……”
“我很喜欢。”
南宫刕吃了一颗已经有些干的红枣,想必是小丫头舍不得吃攒了很久了。
吃了颗红枣南宫刕用枣核弹在栾苏凡肩膀,准头还是有的,只是力道大不如前:“回头。”
“姐姐好厉害……”小姑娘拍起手来。
栾苏凡闻言走进来,轻声问:“怎么了?”
南宫刕拉过栾苏凡的手把红枣塞给他:“喏,你的诊金。快跟小丫头去瞧瞧,她家里有病人。”
栾苏凡听了过后抱起小女孩儿,又折回来在南宫刕耳畔说:“什么时候,咱们也早生贵子……”
“呦呦呦呦呦,疼。”
南宫刕皮笑肉不笑的拧他腰上的软肉。
“叔叔不能欺负姐姐!”
然后他就呲牙咧嘴的被一群不认生的半大孩子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