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动若参商

东郊猎场雁不归

燕云祁一身狩猎的戎装，骑着红鬃烈马自在的驰骋。

弯弓搭箭，百步穿杨。

安若骑在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上也是十分爽利。

南宫刕替她牵着马，一身粗布衣裳带着护腕绑腿穿一双官靴低眉敛目沉默寡言。

“阿刕，出来玩就高兴些嘛。”安若骑在马上，用手里的小柳条去抓南宫刕痒痒。

自从南宫刕入宫以来一直闭门不出，平时来请安也是寡言少语。就连夕颜对她挑衅她也充耳不闻，实在是没意思。

“皇后娘娘开心最重要，卑职……臣妾护你周全。”

“陛下的箭法跟阿刕比如何？”

“平分秋色。”南宫刕直言不讳:“陛下根骨奇佳，肩宽背厚四肢修长是练武的好材料，至于臣妾，一路摸爬滚打死里逃生大概算是经验之谈吧。”

“阿刕吃过这么多苦吗？”

“边关历练，何谈辛苦。”

“若儿，快看！”燕云祁指着远方一直纯白的狐狸幼崽，连忙招呼安若。“若儿喜不喜欢？”

“很可爱的小家伙。陛下可不要伤了它。”

燕云祁胸有成竹他从身后的箭筒抽出来三支箭矢，拦住小狐狸的去路。小家伙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的到处跑，燕云祁如法炮制，用箭矢在狐狸周围围成了一圈……

“困兽之斗！”

燕云祁沾沾自喜的把狐狸拎了回来:“若儿，给。”

安若有些害怕，试探的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

“娘娘小心。”

南宫刕的手背挡在了安若手上，小狐狸居然用利爪挠安若，没想到遇到会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的南宫刕，这下跟踢铁板上一样，南宫刕总觉得这狐狸快哭出来了，怪可怜的。

于是她屈指弹了狐狸一个脑瓜崩，恐吓道:“老实点！”

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安若怎么拉扯小狐狸的耳朵爪子小家伙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阿刕，还好有你，你还有多少惊喜能给我啊。”安若开心的说。

“惠妃，朕的功劳这下可都被你抢走了！”燕云祁半真半假的抱怨。

“卑职……臣妾失仪请陛下降罪。”南宫刕严肃的说。

“算了。”燕云祁一挥手，让南宫刕走远点，谁知道安若却伸手扯住南宫刕的袖子:“阿刕等等。陛下，臣妾想把小家伙送给淑妃。”

安若看向下了马车就无精打采坐在一边的秦琴，再看向燕云祁征求他的意见。

秦琴这次出门，一身素净的衣裳，没戴任何首饰，神情恹恹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哎，还是若儿贴心。”燕云祁这才把狐狸塞给南宫刕，让她给秦琴送过去。“去吧，送给淑妃。”

燕云祁坏心眼的偷笑，支走南宫刕他就可以跟若儿多亲多近了。

“陛下笑什么？”

燕云祁见四下无人，就凑到安若身边耍赖:“这一路上，惠妃都跟门神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若儿，朕连句悄悄话都没机会对若儿说。”

“嘻嘻，你吃醋了？”

“切！谁吃醋了，这惠妃也不知怎么了，初见时飒爽的也不扭捏，轻功卓绝也不失一个有趣的人，如今身上都是煞气，一脸的生人勿近。”

“陛下自己去问她啊……”

“谁管她。”燕云祁长臂一捞把安若抱在怀里。

南宫刕那边拎着小狐狸走向秦琴:“淑妃，陛下和皇后娘娘让我把这只小狐狸送过来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秦琴这才回过神来，她神情木然缓缓的抬头，看到了南宫刕的脸，猛的窜出一声尖叫——

“啊！”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南宫刕右侧脸颊有狐狸文一样的伤疤，火红色的，像没干的血迹，吓得秦琴不能自已。

刚刚抱住安若的燕云祁，做贼心虚一样把手松开，连忙看向秦琴那里。

“出什么事了！”燕云祁语气不善。

“陛下，恕罪。南宫面貌可憎，吓到了淑妃，臣妾丑陋不宜奉君，恳请陛下，赶我出宫。”

燕云祁不答反问:“惠妃武艺高强，朕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不如让朕大饱眼福，皇后想看猛兽，不如惠妃代朕为皇后猎一猛兽如何？”

洛阳城内

久未露面的诗如瑾一直就连在酒馆戏楼中，这家酒馆没什么特别可是比较安静，酒水也是货真价实的。

极乐楼自从换了主人，不是菜上克扣些，就是酒里兑水。诗如瑾就不去了，这会儿他正喝的兴起，酒家老板就凑过来说。

“这位爷，我们店里新来了一批色艺双绝的小美人，公子若有雅兴……”老板猥琐的笑了笑。

诗如瑾没心情的摆了摆手，没想到无意中却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定睛细看，那不是小雪吗？

“等等，她留下！”诗如瑾指了指小雪，摸出一锭银子丢给老板。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老板凶神恶煞的对小雪说:“带大爷上二楼，好好伺候着，怠慢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小雪瑟瑟缩缩的到了诗如瑾身边，她一看到诗如瑾真是悲喜交加。

“小雪，真的是你。你不是……”诗如瑾拉着她上了二楼。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还算宽敞干净，他关好门窗:“究竟怎么了？你不是被裴琳害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旧日的伤疤骤然被揭开，小雪戚然一笑:“诗公子会不知道吗？还是公子特意来看我的笑话回去好讨皇后娘娘开心？”小雪满脸泪痕心里也在滴血。

“你是说若儿对你下的手？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诗如瑾将信将疑。

“哈哈哈，诗公子怎么如此天真？从小一起长大？她是公主我是奴婢，亏我当初跟您一样天真，她就是个蛇蝎女人！诗公子，早晚有一天，你对她没用了也会落得凄惨下场。”

“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我是真心感激她的，她答应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送我出宫，她想利用我的死扳倒裴琳，我本以为她言而有信派了小太监送我来了这家客栈，还给了我银两和衣服。我那时真的是感恩戴德，可谁知当天夜里那个老板就兽性大发……玷污了我！这还不算，还要逼良为娼让我接客给店里拉拢生意，稍有不从他就往死里打我……”

小雪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鞭痕。

“我试着逃跑，可是我发现有人暗中盯着我，我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送回来！继续过猪狗不如的日子。”小雪说着歇斯底里起来。“诗公子，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从未奢望过什么，哪怕只是给您做一个通房丫鬟也好啊……我怎么会跟娘娘争什么，她何至于如此害我……”

“别说了，凡事有因必有果。”诗如瑾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摘星殿。

栾苏凡不愧是神医，他易容成宫里的人混迹司膳司好几天了。那天他打昏的太监叫小晨子。所以他就用这个身份在这里打探消息，再加上他本来就嘴甜逗得小宫女儿们花枝乱颤的。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这宫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吧？”

“这宫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我听说宫里来了一位惠妃娘娘，你可听过？”

小宫女一脸得意:“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惠妃娘娘入宫那天我偷偷去看过。”

“是嘛，那你快说说吧。”

“其实说真的，惠妃娘娘可真是有福之人，你是不知道，娘娘刚进宫那天本来是被安排在永喜宫的，可是谁知道永喜宫居然塌了……”

“那她有没有受伤？”栾苏凡担忧的问。

“当然没有了，娘娘还没进宫。宫殿就塌了，一开始我们还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呢，你想啊，人还没到宫殿就塌了，这多不吉利啊？陛下就算不处死她也应该把她幽禁在冷宫吧……”

“没准宫殿年久失修，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处死她！”

小宫女狐疑的看了看小晨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我，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嘛。”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敢想公不公平？”

“是是是，好姐姐，你接着说吧。我保证不插嘴。”

小宫女继续说着:“本以为惠妃娘娘的前途就此断送了，没想到人家反而被安排在了摘星殿。摘星殿那里可是出过皇后的，虽然这些年荒着，可是那位置，规格可都是比着皇后宫里啊。更神奇的是，惠妃娘娘不仅得陛下喜欢，连皇后娘娘都处处帮衬她，这不这次狩猎陛下都没带入宫就专宠的孟芳仪，偏偏带她去了，你说这是何等荣耀。”

栾苏凡心如刀割，自己心爱之人跟别的男人如此心心相印。他本来还不死心，觉得是南宫皓骗他，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得宠。

入夜，栾苏凡趁守卫交接的时候溜进了摘星殿，看着‘摘星殿’这烫金色的大字，心如刀绞……

“白白……你又丢下我。明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你还是会丢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到头来居然还是这个结果。”

栾苏凡深感无助，他把南宫刕的匕首和从她那里抢来的玉佩轻轻的放在她的妆奁上又不舍得抚摸了一下，才黯然的离开了……

出了宫门他想着，又是孑然一身，又是两袖清风了。

“无事一身轻……真好……”他努力的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这红墙绿瓦，“如果可以……永不相见……也好……”

南疆境内

黎泽听薛茜说她本是蜀中人士，而且出身也是非富即贵，所以他很体贴的对她说:“故地重游，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多谢郡王好意。”

黎泽陪着漫无目的的走，薛茜离开的太久，二十多年没回来了，这里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记得，这里原来有很大一片的桃花林。”

薛茜看如今这里是高高大大的戏台子不禁失落。

当初就是在桃花林中，栾苏凡教她用桃花酿酒。其实她不喜欢桃花酿，觉得又酸又涩，更何况那时候她才七岁。

突然她激动的说:“如果这里曾经是桃花林，那，那这里可能会有我亲手埋的酒。”

黎泽闻言帮她一起找，可惜只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他们足足找了两天，薛茜也没找到自己的家，她怅然若失:“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何等的凄凉。

黎泽拍了拍她:“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我们回去吧，出来了两天了，王妃还病着，总不回去也不太好。”黎泽对她说。

“多谢郡王，其实我也知道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只是不死心，不甘心而已。”

自打他们在南疆安顿下来以后，南乔就一直病着，她始终不适应这里，所以郡王府大事小事都是薛茜亲力亲为。

“辛苦你了。”

“不辛苦。”薛茜也是客套的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黎泽看她的眼神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随即她就想到当初黎泽想要求娶纠缠的可是南宫刕。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又给人做了替身？

“师父啊师父，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她对萧艾也没有感情，这些事也没放在心上，两个失意的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更何况她忙里忙外还真有一种她还在极乐楼，一推门就能看到栾苏凡的那种错觉。

“真不愧是极乐楼的老板娘，这大事小情你都处理的如此之好，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黎泽学萧艾已经惟妙惟肖了。“这样吧，你若是喜欢在这里你也可以继续开酒楼。”

“多谢郡王。”

“你先忙，我去看看王妃。”

黎泽去了南乔的房间，只见南乔病痛缠身哪有往日的艳丽，取而代之的只有憔悴。

“大夫请了吗？”南乔虚弱的问。

“请了，一会儿就到。”黎泽一如既往的说。

“我让你做的事都做了吗，你要尽快的打探南疆的消息，尽快把薛茜哄住，我给你找了这么大一颗摇钱树，足够你招兵买马，称霸一方。”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就不用这个样子还要给你出谋划策！本来以为萧艾窝囊，你比他还差之千里！”南乔越说越气，还咳嗽起来:“让你找个中用的大夫都办不到，你说你还能当什么大用？”

“我……”

“你跟薛茜圆房了没有？”

“这……”

“一个多月了，你还没搞定她？就算骗不来她的感情信任，总能想办法弄到她的钱吧！你是不是个男人！就你这样还打算跟陛下抢女人？一个抛头露面的半老徐娘你都束手无策！”

黎泽极力忍耐，突然他一闪而过一个恶毒的念头。

这女人整天颐指气使，还拖自己进浑水，要不是她当初百般勾引还威胁自己，他又怎么会错过阿刕，被栾苏凡那个无赖钻了空子！如果阿刕早早地嫁给他了也不会入宫了……

黎泽凝视着南乔，天高皇帝远的南乔若是病死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追查？即使来查。也无迹可寻，京都到这里何止千里之遥，来了她也都入土了，死无对证。

名存实亡的郡王妃如今对他没什么用了，反正府里有薛茜不会有后顾之忧，只是对待这心如蛇蝎的女人不能大意了。她连至亲夫君都能害死，更何况对其他人了……

一切还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