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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事与愿违

七色堇之断肠海棠

北冥元年八月初三,宜开业、成婚、装修忌斋礁、旅游、祈福。

瑶雪阁

黄昏时分。惜月公主头戴,冠花钗九树。两博鬓,九钿。服用翟衣,绣翟九重。素纱中单,黼领,朱縠逯襈裾。蔽膝随裳色,以緅为领缘,加文绣重翟,为章二等。玉带。青袜舄,佩绶。

风光出嫁。

周《礼记·昏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一众流程有条不紊,皇后特意从中府拨女官和掌扇宫女儿执羽扇开路,按说惜月只是庶出的公主,根本是用不了六扇的,只是南宫世家势头正劲,而陛下又对他们颇为倚重。所以特许的公主出嫁礼仪按嫡公主规格办。

南宫家也早早送了鸿雁进宫,以示对公主的忠贞。更派出了傧相念催妆诗: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惜月既紧张又期待,终于嫁给她倾心所爱之人了。

她还记得母亲对她叮嘱,这成婚的流程越复杂,将来你们二人就会越珍惜。惜月喜出望外,如果不是婚礼大典她兴奋的恐怕要大喊大叫的发泄一下。

她在洞房静静地等待,她一心想让她的郎君看到 柔情似水的自己,她还特意背了首诗: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时驸马爷走了进来,惜月害羞带臊的拿掉小扇子……

“夫君……”

突然她面带惊恐。颤抖的指着来人:“你,你是谁?”

惜月惊恐的看着一身喜服的人,神色差异:“你究竟是谁!”

“公主殿下息怒,微臣应国公南宫皓。”

“南宫皓……那袭公子他……”

“正是舍弟。”

南宫皓缓缓的走了过来,惜月简直五雷轰顶一样:“你,你别过来。我想嫁的人,只有袭公子一人,怎么会是你,到底怎么一回事?”

南宫皓自嘲的笑了笑:“公主不知道吗?舍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

惜月歇斯底里。

“公主殿下,请您冷静一些。保重身体要紧,臣自知配不上公主,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皇命难违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断无更改,您好生歇息,微臣告退。”

南宫皓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惜月叫了丫鬟:“来人,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

惜月跟丫鬟打听了一下南宫皓的事情。

“居然让我嫁给一个废人?我堂堂公主之尊,居然受此奇耻大辱,肯定是你们从中作梗!蒙骗陛下!”

惜月心里的落差实在太大,虽然南宫皓长得英俊,五官深邃可毕竟因为身有不周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亲,对于惜月来说南宫皓年纪大,还是个残疾,再加上她是被蒙骗嫁过来的,少不得有怨气。

三日后瑶雪阁。

惜月公主回门,神态殃殃似乎大病初愈一样,孙太妃一阵心疼。

“孩子,这才几天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是不是驸马对你不好?”

提到驸马,惜月就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

然后她抽抽搭搭的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孙氏。

“竟然会有这种事?”

孙氏也是一阵惋惜:“如今月儿也只有错有错着了,起码驸马人品还是不错的,尊重你的心意,也算处处周到。现在想来,这应国公虽然没有兵权可是他们家如今如日中天,月儿只要不太过分日子应该会好过的,驸马年纪是大了点,可是年纪大会疼人体贴人,你又是公主,他一定会捧着你敬爱你的。”

太妃给惜月宽心:“你是公主,驸马不能纳妾,这府里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娘知道你心里苦。好了,知道你今天回来,陛下还特意准备了家宴,你快收拾一下,别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失仪。”

今日宴会也在重华宫举办。来的人不多,陛下和皇后娘娘、惜月南宫皓再加上一个孙氏。

帝后端坐主位,南宫皓和惜月公主坐在陛下的右垂手,对面坐的是打扮得体的孙太妃。

开胃小菜摆着精致的樱桃煎、京西笋、枝头干、河阴石榴、狮子糖……青绿色裙褂的宫女儿们素手纤纤把一样样菜肴摆在桌上。陆陆续续的又摆了些醯醢。压轴的自然是炙鸮羞鳖……

今日喝的酒名为桑落酒

杜甫曾有诗云:坐开桑落酒,来把菊花枝。

“惜月,这菜肴你可还满意,你皇嫂估摸着小女孩家喜欢这些甜食,特意给你预备的。”

“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

惜月强颜欢笑。

“应国公可不许欺负朕这位妹妹啊,当然了月儿也要懂事知道吗?”

南宫皓起身回话:“承蒙陛下厚爱,公主下嫁南宫世家,必定是众星捧月不敢怠慢。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安排个节目博陛下娘娘一笑。”

南宫皓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女子声音忽远忽近二来,如昆山泣露,如出谷黄莺……

舞台暗格之下几个人合力推上来一朵巨大的水仙花的模型……

花苞徐徐绽放,朦胧之中走出一身姿曼妙的女子,赤着脚缓步在高台之上翩翩起舞,她白纱遮面,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婉转起步非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身段婀娜多姿,胸前呼之欲出,腰肢如柳,一双玉手还往陛下的方向勾了勾,顾盼生姿又有一种难言的可爱,燕云祁也为之心动,他眼看着那女子水袖轻抛后一个华丽的转身到了一架古琴前,轻轻弹奏一曲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南宫皓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献舞之人,惜月一看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南宫皓口口声声尊重自己,不进自己的房间,合着心早就拐到狐媚子那里去了!

只是她即使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天子不怒自威,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陛下。一顿饭吃的都战战兢兢。

相比之下,孙氏显得坦然的多,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没人会过多的苛责她什么。

丹歌院

黎泽手里拿着陛下准奏的御批,负手而立目光深远。

除了对前路漫漫的陌生,忌惮,还有一份放不下的情愫。

昨夜他上书自请为陛下戍守南边,以解陛下忧虑,陛下自然是夸奖了一番他的忠臣之心,又给了许多赏赐。

如今能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南宫刕一人。

“备马。”

黎泽吩咐一声,他把陛下赏赐的东西让下人收好一并带上。兜兜转转的来了南宫刕的住所。

黎泽等了很久,南宫刕才吃着一根关东糖往后走。

“阿刕。”

黎泽见到她,面带微笑的迎了过去。

“郡王这是?”

南宫刕纳闷的看着他带来的箱子。

黎泽兴冲冲的对她说:“这是我给阿刕备下的聘礼,之前是我不好,怠慢了你才惹你生气。看看这些可还喜欢吗?你还想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郡王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南宫刕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那些黄白之物,心道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好好的人就眼红心黑了吗?

“阿刕,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你不用跟我装傻的。我也不是仗势欺人,我只是心悦与你。阿刕,我马上要去驻守南疆了,南方有天险易守难攻,等我在那里安顿下来了,就把你接过去,偏安一隅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好不好?”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稍微等等我,好不好?”

他塞在她手里几颗红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南宫刕顺手把那关东糖塞他嘴里心里有些烦闷,这人是个碎嘴子吗?听不懂人话么,这点破事儿翻来覆去说了多少次了!她打定主意回绝所以当即说道:“承蒙郡王错爱,只是卑职已经定亲了。您的好意我只能辜负了。”

黎泽并不死心的追问:“什么时候,你和谁定亲?是那天那个泼皮无赖?”黎泽气急败坏的追问。

她耳朵一动,听到了周围有人靠近,说曹操曹操到啊……

她随手摸了一枚铜钱隔空点穴,把栾苏凡定在了原地。

一提到栾苏凡南宫刕就能想到他那天的糗样子……

就不自觉的掩嘴偷笑。

她想,可不能让这厮听到她说定亲,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

“他有什么好?我哪里不如他?阿刕你想清楚,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他能给你什么?我调查过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没有功名不思进取,只知道在极乐楼蹭吃蹭喝,游手好闲……阿刕心思单纯,别被这种花花太岁几句甜言蜜语给骗了……”

“查的还挺仔细啊。”南宫刕冷笑。“没错就是他,他是有种种不好,可是他生死攸关时先选择了保护我,边关苦寒路途艰险他能陪我并肩。郡王,你能做到吗?说穿了,郡王送的金银珠宝不过就是锦上添花,有自然好,没有也照常过日子,南宫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不想处在你们权利的是是非非中。你们这样的达官显贵,对我这种人只不过一时新鲜罢了。”

南宫刕振振有词:“书上说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我还没那么高尚,我求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能有一人生死相随足以。

她话锋一转,“至于郡王说的那些,于我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我若想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很简单,哪怕我占山为王就凭我的武功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不太过分,朝廷想必也不会与我为难。”她顿了顿,若有所指:“郡王束缚太多,想要的太多,心思就不纯粹了,世态炎凉,南宫却贪心,想要的就是那点真心罢了。卑职言尽于此,郡王请吧。”

黎泽没由来的心慌,也不再说什么。只能怅然离去,他不愿意相信从前种种都是他自作多情……

“小艾呢?”

南宫刕突然冲着他的背影突然质问。

黎泽脚步一顿,然后落荒而逃。

果然如此。

南宫刕暗想。

南宫刕解开栾苏凡的穴道,心思莫名,防备心也就变弱了。

“白白……”

栾苏凡一脸满足的从背后搂住南宫刕盈盈一握的小腰。

她下意识的肘击,打在了栾苏凡的腹部。

“啊……谋杀亲夫啊……”

南宫刕:“谁让你不长记性……喂,别装了……”

南宫刕看他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想到他伤还没好呢,就蹲下身去看他。

“不会吧……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啊……”

栾苏凡猛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有经验的蹿出去好远。

南宫刕擦了擦嘴,恼火的进了屋,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栾苏凡才在她门口探头探脑。

“白白……”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白白。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礼物啊。”

栾苏凡摘下身上的包袱,一条蓝色的留仙裙,在腰间一收配一只玉蝴蝶。还有一只纯金打造的,绞丝纹尽臂钏。

栾苏凡坏笑着摆弄着那只金环,轻轻念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我刚刚可听到某人说跟我订婚了……”

“我就应该直接点你死穴!”

南宫刕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居然真的给他听到了。

“你别多心,我不过就是不想让萧艾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已,他提到你就恨得牙根痒痒,我就顺水推舟的那么一说。”

“白白,你知道什么是欲盖弥彰吗?你根本就不会说谎。”

“信不信由你!”

“白白你这样可真让人伤心,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提了裤子不认账……”

“你在胡说我……”

南宫刕作势要打他。

“好啦好啦,知道你口是心非。来看看我的礼物。”

南宫刕这才施舍一个眼神看了一眼他拿来的东西。

栾苏凡讨好的说:“白白,我给你梳头吧。”

“就你?”南宫刕撇了撇嘴:“你行吗。”

“怎么也比你的手艺好吧。”

“行吧。”

栾苏凡目光温柔给她梳了一个惊鹄髻,戴了一朵宝蓝色的月季花。清新婉约,衬得她唇红齿白。

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就想一亲芳泽,南宫刕洞悉了他的意图,恶狠狠的掐住他的俊脸使劲儿一捏……

“疼疼疼疼疼……”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南宫刕冷哼一声。

“好啦好啦,我投降。喏,裙子你自己穿吧。我外面等你,你换上出来我看看。”

“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敢?”

“穿就穿,谁怕谁!”

南宫刕的打扮让栾苏凡眼前一亮。

然后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腕把臂钏给南宫刕温柔的戴上:“呐,收了我的东西,可就是我的人了。”

“呸,不要脸。”

“我不管,我不管……”

栾苏凡开始耍无赖:“我都送你东西了,你,你是不是也……”

“我身无长物,再说可没让你送我东西。”

“好歹你也当官啊,礼尚往来懂不懂啊?”

栾苏凡一脸幽怨。

南宫刕受不了他一直喋喋不休,只能投降:“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我请你吃馄饨?”

“馄饨就想把我打发了?”栾苏凡不可置信:“你也太不拿我当人看了!”

他整个人都沮丧了,人家的定情信物怎么也是玉佩啊,再不济香囊,梳子手帕……到他这馄饨?

这玩意儿随身携带还不烫死啊……

“那你想要什么?”

“你。”

他的眼神在她的身躯上暧昧的扫了一下。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那你有什么让我挑一下总可以吧?”

南宫刕想了想倒是不太在意,她的私人物品那还不好说?

南宫刕的细软除了两件旧了的官服、一件当初安阳给她做的一身衣裳,还有邓染借给自己的那件颜色老旧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一柄摔坏了的银梳子、一块双鱼玉佩还有一盒桃心儿形状的脂粉。

“你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栾苏凡瞠目结舌:“你这不是诓我吧……”

“都说了,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

“这梳子都这样了,还留着干嘛?看这款式……谁送你的?”

“黎泽。”

“男的?”

“嗯。”

栾苏凡拿起来那柄破梳子直接丢了出去。

“那这玉佩呢?”他语气酸酸的。

“秦家公子的。”

栾苏凡火大,这说的也太理所应当了吧:“看不出来你个臭白白,还挺会招蜂引蝶的啊……当哥是死的啊!”

他嘴上说着还不解气,拿起来就要摔。南宫刕眼疾手快的夺回来:“你敢把它摔了,老子活扒了你的皮!这可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这么严重?”栾苏凡有些后怕,关心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玉有什么玄机吗?”

“没什么,这就是秦家的传家宝,那个败家子儿在赌场没了银子拿出来赌,我见它好看,就把它赢回来了。”

南宫刕说的轻描淡写。

“那就它了。”栾苏凡贼兮兮的一笑,把玉抢了回来。“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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