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2）

没多久，十阿哥就不幸夭折。这个一出生就多病多痛，甚至连名字都没取的孩子终于熬不住了。十阿哥的丧仪已经过了头七，而意欢，仍旧沉溺于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

宫人们私下都议论，舒妃因着十阿哥的死形同疯魔，连太后的劝说亦不管不顾，充耳未闻。

乾隆十八年六月，舒妃去世。

意欢惨烈的自焚，对外亦不过是道她忆子成狂心智损伤，才会不慎之下焚火烧了自己的殿宇，困死在其中。

窗外花盛似海，如锦如绣，端的是一派盛世华景。

鸿雪手里轻摇着一叶半透明的芙蓉团扇，替熟睡的璟姝驱赶着午后酷热的暑意。

殿中风轮轻转，送来玉簪花甜甜的气息，混合着黄底寿字如意纹大瓮中供着的硕大冰块，殿中颇有几分蕴静的凉意。

鸿雪陪着璟姝睡了会儿午觉，起来后由着白苏半跪在脚边用玉槌有节奏地敲着小腿，取过一枚玉搔头挠了挠，“妃嫔自戕，焚烧宫殿，哪一样不是大罪？也就是皇上对舒妃为数不多的一点怜惜，才不至于牵连家族。”

意欢从嬿婉口中得知坐胎药的真相，故意诱导是皇帝所为才害得十阿哥不幸夭折。多年来，总以为有几分情真，谁知全是假意，谁能接受呢？

白薇道：“据说，前朝舒妃的阿玛兵部左侍郎永绶大人尚且来不及为爱女的早亡抹一把伤心泪，就先战战兢兢请罪，自承教女无方，失火焚殿之罪。”

鸿雪转过头，头上一对攒珠笄垂落到耳侧的长长珠玉璎珞微微一晃，瞧着年幼的女儿熟睡中安详的笑容，道：“皇上没有追封舒妃，只是按着妃位下葬，可知心里是极忌讳焚宫的事的。不过皇上估计会安抚永绶几句，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的。”

说话间，白苹进来道：“娘娘，小厨房炖的湘莲燕窝雪梨爽好了。”说着，便从雕花提梁食盒里取出了一盅汤羹，外头全用冰块瓮着。

白苹打开来，但见汤色雪白透明，雪梨炖得极酥软，配着大颗湘莲并丝丝缕缕的燕窝，让人顿生清凉之意。

鸿雪舀了两口吃了，问道：“对了，这个时辰，永琪午睡也醒了吧？也送一份过去，天气热，吃着正好。”

白薇笑道：“奴婢早就送过去了，五阿哥吃着不错，说晚一会儿过来陪娘娘用膳。”

鸿雪白净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却又担忧：“孩子越大越留不住，永琪性子好强，皇上前几日偶然提了一句圣祖康熙爷精通天文历算，我要他休息片刻，他也不肯，只喝了点绿豆百合汤便忙着读书了。”

白薇颔首道：“五阿哥争气是好事，只是用功虽好，也要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奴婢会吩咐伺候的人多加留心的。”

鸿雪轻轻搅着冰碗，银勺触及碗中的碎冰，声音清冽而细碎。她道：“还有永瑜，他才三岁，注意些不要让乳母用了太多冰。”如此絮絮几句，才唤醒了璟姝，又是一阵小儿的吟喔声，想来养儿育女的乐趣也就在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