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1）

回到储秀宫，鸿雪自取了一颗枇杷，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方慢慢吃了：“叫小磊子进来。”

竹心知道轻重，忙出去唤了人进来。小磊子打了个千儿，“小主金安。”

鸿雪道：“王钦的事儿，周公公那边怎么说？”

小磊子低低一笑：“周公公说王钦是失之急切了。这桩婚事能成，大多是皇上不愿拂了皇后面子罢了。”

鸿雪眸中一亮，似是闪过一点黑色的焰火，“看来周公公这个副总管的副字可以去了。”

玫常在的身孕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胎，皇帝虽然早有子女，也显得格外高兴。尽管连着几日操心于江南水事，但皇帝得闲便留在永和宫中嘘寒问暖。

这一夜难得玫常在没再缠着皇帝，皇帝便往储秀宫来一同用膳。

鸿雪倒了一杯酒在皇帝盏中，樱桃色的琼液凝在白玉酒盏中，如同一方上好的红玉，盈盈生辉。

皇帝笑道：“这酒的颜色看着很喜庆。”

鸿雪替皇帝夹了一筷子菜，神色亦是欢喜：“皇上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是喜庆的。宫中难得有两桩喜事呢。”

皇帝含笑道：“哦？莫非雪儿也有喜了？”

鸿雪温柔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道：“臣妾说的是皇后娘娘要为莲心赐婚对食之事。”

皇帝的笑意便淡了些，道：“皇后说宫中太监宫女多了，又不能都放出去，痴男怨女多了，还不如凑合了赐了对食，也好彼此安慰。朕本来不想应允，皇后又说起先帝苏培盛和皇额娘身边崔槿汐结成菜户一事，既然有例可寻，就成全他们二人吧。”皇帝笑着握一握她的手，朗声道：“玫常在有了身孕，你何时也给朕添一个小阿哥和小格格。”

鸿雪羞红了脸，轻啐一声，倚在皇帝肩头，金线腾云五爪龙纹的花样细密地硌在脸颊上。

月光莹白，悠然漫行天际，像冰破处银灿灿流泻而下的一汪清水。远处的风带来花木肆溢张扬的清香。这样好的月色，隔着窗户半开的缝隙望出去，仿佛整个宫苑都凝霜般地冰雪洁白。

这一晚，皇帝自是宿在鸿雪这里不提。

日子过得极快，好像树梢上蝉鸣咝咝，荷塘里藕花初放，这一夏便过去了。

玫常在因着身孕而获晋封为玫贵人，一时间炙手可热。

永和宫这般热闹，其他宫也未必清静，大阿哥在上书房被罚，没过几日皇上亲自送大阿哥去尚书房，让那些拥立二阿哥嫡子身份的人终究是消停了点。

鸿雪对镜梳通了头发，由着竹心盘起饱满的发髻，点上几枚翠翘为饰，又选了支珊瑚玛瑙玉珠钗簪上，方道：“若是我日后所生的阿哥能有大阿哥一半早慧就好了。”

竹心拣了一副玉叶金蝉佩别上鸿雪领口，道：“没娘的孩子可不得好好为自己打算。小主福气大着呢，未来的小阿哥福气更大。”

这样过了七夕便是中元节，秋风一凉，连藕花菱叶也带了盛极而衰的蓬勃气息，像要把整个夏天最后的热情都燃烧殆尽一般，竭尽全力地开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