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病房门解封,我第一个进去探望父亲,他闭着眼像在闭目养神,脸上的呼吸罩还罩着,医生说再观察一阵。我走到他的床边,他的手指动了动,被我触碰到了。
我立刻抓过他的手,微笑着说道:"爸,你有话要说吗?我听着,我听着。"
他很虚弱地抬了一点点眼皮,好像在看着我们这些人,他的嘴轻轻地一张一合,像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但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我在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时再次红了眼眶:"爸,你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懂......我不会恨妈妈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好的,爸,你休息着吧,我决定把我们家拆迁了,我要用拆迁款给您治病,我要把那套好房子给妈妈和弟弟住,我不想她再那么苦哈哈过日子了。"
"鹿鹿....."鹿舒绵缓缓看向我,她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我冲她温柔地笑了笑:"我说真的,你们这些年过得太拮据了,都靠幸安赚点小钱还要还房租,日子过得紧绷绷的,这套房子你们拿去,最起码房租不用还了。"说完,我立刻转过头问父亲,"爸,您说呢?"
我们都在期待着他,许久,他的眼角轻轻滑落一道白光,呼吸罩里,他的嘴角慢慢上扬,与此同时,他的眼帘很慢很慢地合了起来,我们很高兴地以为他也同意了。直到,我感受到我抓着他的手陡然落下,才意识到什么。
"爸——"
我的眼泪瞬间开了闸!
下葬的那天,我们一个人都没有少地出现在父亲的墓碑前,没有人说话,我没有哭,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心还是苦涩的。我永远享受不了三口之家的快乐,爸爸在的时候,妈妈走了,妈妈回来了,爸爸又走了。
默哀结束,我们轻轻鞠了三个躬,打道回府的路上,秋风萧瑟,树叶飘飘然地落在了我的眼前,我有些惊征。
阿树接过了一片落叶,轻轻说了句:"落叶归根。"很快,就将落叶丢回了树根处。
我点点头:"是啊。"
落叶归根,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尝尽人生百态之后终会回到起点。
今年元旦,最值得高兴的是我们的动迁房落实下来了,位于市区较僻静的一个地方,我们拿出了一些积蓄好好装修了下,三室两厅,格外宽敞,等房子装修结束,我心里的一块巨石也落了地,母亲和弟弟的住宿终于有了安定。我在那家物流公司附近重新找了个房子,依然是一室户,但也够我住了,当然了,陪我漂泊的依然是阿树,我俩早出晚归,有时候工作时间岔开了,就留一个人在家里收拾屋子,他收得怎么会有我干净?
除夕夜,母亲做了一桌子菜肴,我吃都吃不过来,尽管她之前没和我生活在一起过理应不知道我爱吃什么,但是偏偏那么巧,她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
"别光吃菜,快把电视开了,春晚春晚。"阿树迫不及待地连滚带爬去沙发拿起遥控器,调到了央视频道。
又回到桌子前面,举起酒杯,高喊着:"这样才有年味嘛,来!干杯!"
"干杯!"
"干杯!"我赶紧把嘴里的鸡腿嘬干净,举起可乐。
鹿幸安喝了一大口可乐,擦了擦嘴巴,朝我们恭喜着:"妈,新年快乐,还有我哥,树哥,新年快乐!"
我感觉我像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他,轻声说:"你得听话,别惹妈生气,我和你树哥不在,你也一样哦。"
母亲诧异地扭过头来问我:"什么不在?鹿鹿,你们这是要去哪?"
阿树抢过我的话回答:"为了迎合中国与世界的友好,我们两个决定环游世界,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在某个国家扎根一段时间,生活一段时间,然后赚到的钱存起来留着下一个国家的生活费。"
"嗬,这可不行,"母亲揪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我们,"国外有些地方很危险的,你俩要是出啥事怎么办?"
"不会的,妈,我们去一些安静的适合生活的城市呗,还会多拍点风景照给你们看看。"我笑着喝了口汤,又替母亲盛了一碗。
她还在百般为难。
我凑过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没事的,妈,你之前不是也说男孩子要多闯闯吗?国外走一遭还能多学一门语言也不错呀。"
她最后还是妥协了,白了我们一眼,不服地嘟着嘴:"哼,儿大不由娘,随你们去吧,别给我犯法啥都行,妈这辈子不求你们出人头地,就希望你们一辈子正直善良不犯法。"
我欣慰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