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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崩溃

林深不见麓

  我换了个姿势想接着睡,一道刺眼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爬了起来,鞋子裤子凌乱地洒落在地板上,环顾四周,阿树的大长腿翘在了沙发扶手上,身上盖着薄毯,枕着一只胳膊睡得正香。

  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拉开被子,穿起裤子,整个人比昨晚舒服多了。

  "你醒了?"

  我回过头去,他正收回那一米八的腿,坐了起来,不停揉着眼睛,疲惫的样子,连声音都沙哑了好多。

  我点点头,接着问他:"你怎么在沙发过了一夜?干嘛不睡床?"

  "我有洁癖,"​他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着我,"更何况昨天某人吐了我一身,我差点没把某人扔了!"

  "哦?"

  他见我一副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样子,气得没了睡意,滕地站了起来:"你别给我装傻,就是你,吐我一身!我终于明白洁癖是什么了,老子要跟你绝交!"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孩子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你,昨晚我没醉,我意识很清醒,我再也不奢望拥有什么朋友了,有你就够了,真的。"

  "别给我煽情,我不吃这套。"

  我想了想,昨晚林深说的宁海二院,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我爸,于是我跑题了:"今天休息,陪我去看看我爸吧。"

  "哎哎,你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信不信我真的跟你绝交?"​说着,他晃了晃拳头,对我龇牙咧嘴着。

  我只是笑笑,不会的,我们俩永远不会绝交。

  坐了两辆公交才到了医院,二院属于这里比较有名的三甲医院,可能是觉得亏欠我们家吧毕竟是他的下人把我爸打伤的才会给我爸转到这么好的医院,我们直奔住院部,问了前台:"有没有一位何相国先生住在这?"

  前台回复我:"之前在急诊病房,现在转肿瘤科了,八楼。"

  肿瘤科?

  我带着疑问到了位于八楼的病房,找到我爸所在的8101房间,推门进去,这是二人间,另一张床位空着,我老远就看到我爸坐在床头望着窗外,他的脸憔悴了许多,眼袋也加深了。

  我有些情不自禁地冲过去:"爸!"

  他惊征,些许僵硬地转过脸来。

  我上下打量着他的伤势,关切地说:"振星那帮子野蛮人把你弄成这幅德行?我去找他们算账!"

  "别,"​父亲拉住我的手,微微笑道,"是我不好,老顽固一个,守着那些没用的回忆有什么用......"

  阿树在一边默默地补充:"开发商为了开发这块土地,把居民都赶走,也不是没有补偿的,会给每家每户一套舒适的住宅,还会有或多或少的动迁款,其实算起来挺划算的。"

  父亲听闻,赞许地点头:"我在那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对那片土地有了浓厚的感情,我是真的舍不得,但是.....想想赔偿我的这些或许能给你们带来方便,也不错。"

  我倔强地撇嘴:"爸,我不要房子,我跟阿树居无定所,自由自在,挺好的。"

  "就是因为居无定所,还要每个月交房租,不想你们太累,想减轻你们负担。"​说着说着,他轻轻笑了下,"不管怎样你们都收着,阿树这孩子我从小就当第二个儿子养,所以你有的他也得有,万一哪天你们谁要结婚了呢就当新房吧。"

  我不禁好笑:"爸,你想的真周到,就一套房子怎么平摊?也就是说让我们两个挑一个注孤生?"

  父亲被我逗笑了。

  阿树突然站到了我的跟前,看似认真地说:"叔叔,我不想结婚了。"

  我们都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也没什么,肚子有点饿了,小麓,陪我下去买点东西吃。"说着,又勾上我的肩膀。

  我俩离开病房,我一路上追问怎么回事,怎么不结婚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房子留给你做婚房不就行了吗?你爸只是哄我开心而已,我才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子,我也没资格去继承他的所有财产。"他的言谈透着浓浓的自卑与心酸,这让我不得不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才两岁半的孩子灰头土脸、满脸泪花地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冷得直打哆嗦。

  我没说下去,走出住院大楼,医院门口有卖炒面炒河粉的,我指了指,他没意见,跟着一起走过去。老板是个瘦削的年轻人,我们上去找了个空位坐下,我吆喝:"两份炒面,老板!"

  "好!"老板一边忙活一边应我。

  我这才耐心地对阿树说起:"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愿意把你带回家吗?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看到我就跑,可能你怕生,直到你爸妈各自都走了谁也没准备带上你,我才有机会接近你,好不容易把你改变成挺乐观的模样,但是你骨子里还是那么自卑,别这样行吗?别让我的努力都白费?"

  他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目光冗长,默不作声。

  我也没再继续说了。

  这时候,老板的吆喝声由远及近——"二位的炒面来咯!"

  我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送了上来,抬起头冲老板笑着道谢,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你是...."

  他也仔细看了我一眼,欣喜若狂:"你们?是你们呀,大侠。"

  阿树来了精神:"想不到那么有缘,在这里碰到你,这个摊子是你摆的?"

  他连连点头,搬了一张凳子坐我们身边,笑得合不拢嘴:"嗯嗯,你们还记得我吧,我是鹿幸安,梅花鹿的鹿,幸运的幸,安心的安。"

  我说:"记得..."

  话未说完,阿树抢过话头说道:"那你还记得我们吗?我叫高树,叫我树哥就行,他叫何麓。"

  我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我有嘴巴我会说....

  鹿幸安再次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有人在后面吆喝了,他有些不舍地看了我们两眼,才和我们道别。

  吃饱了,回到病房,帮父亲擦了擦身子,收拾了下床头柜,医生在门口敲了敲门:"何相国家属在吗?来一下医生办公室。"

  我正纳闷着,阿树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使了个眼色,像是让我放心去,这里有他看着爸。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医生的后面,他在办公桌上抽出一叠报告单,看了看,递给我:"这是这几天给你父亲检查的b超和核磁结果。"

  我接过,翻了翻。

  "肝内多发实质性占位,考虑肝转移可能性大。"

  "这什么意思?医生?"我好像看懂一点,又好像没看懂,心里慌得很。

  医生慢条斯理地对我说:"结合下临床病史,考虑胰腺癌复发的可能性大,再结合各项指标结果,考虑胰腺癌五期。"

  "不,我还是不懂,我爸他......"

  医生凝重地看了我一会,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好好陪陪他。"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病房的,这一路好漫长,漫长到没有尽头,我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这么孤独地走下去,仿佛眼前闪过一片白光,映出我憔悴的面容。

  胰腺癌五期.....

  我立刻掏出手机查百度,也许并没有那么坏,也许......当我看到"晚期"两个字眼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爸爸怎么会?不会的,我明明,明明用了钱去给他做了手术啊,怎么还会复发?

  我蹲坐在角落里,我不敢进去,我更不敢告诉他真相,老天!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还要夺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睁开眼看到的是阿树:"你怎么在这里蹲着?不进去?"

  "阿树....."我声音哑了,连忙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地说,"不要告诉爸爸好吗......不要......"

  "怎么了?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现在查出是胰腺癌晚期。"我极为小声地说。

  他震惊。

  "已经向肝脏转移了,"我说着说着绝望了,"怎么会呢?前几年明明动了手术......"

  我们僵持了些许,他开口说:"该来的总会来,你先进去吧,爸有话对你说。"

  我犹豫了下,还是走进了病房。

  他见我来了笑得和没事人似的:"小麓,回来了?去那么久,又被医生洗脑了吧,我没事,只是这两天有点肚子涨,可能老胃病。"

  我看到他的笑,突然有种说出真相的冲动,但话又被我压下去了,换来一声苦涩的低吟:"爸....."

  他看着我,轻轻地说:"爸有一事相求,我希望你能帮爸完成,这两天腿脚有些疼,跑不了多远。"

  我的脑海里想起了医生的话,立刻点了点头。

  他欣慰地笑了:"去把你妈妈找回来,我想再见她一面,这么多年了,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呢。"

  妈妈.....多么陌生又熟悉的词汇,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忘记了,或者叫什么名字。

  "她叫鹿舒绵。"

  我屏息,第一次听到就让我怦然心动的名字,她是我妈妈,我妈妈叫鹿舒绵,可是她在哪里?

  "就算没找到也没关系,爸知道你努力过,"他见我许久不说话,有些释怀地说,"就把你妈妈藏在心底最深处就好了,爸不会去打扰她了。"

  "不会的,爸,我答应你!我会找到她!"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想妈妈了,我是有多想见到她啊。

  可是我要怎么找她呢?茫茫人海啊,十几亿人啊,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花坛边上,抬头望着并不是很清澈的天空,闭上眼,努力回想小时候她离开时的样子。

  蓬松的白色连身裙,挎着亮闪闪的挎包,大红的高跟鞋,妖娆的背影,似乎只有这些记忆了,之后的她钻进了一辆黑色保时捷里,有个阔绰的男人替她关上了车门,任凭我怎么哭闹她都没有回头。

  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我不停地边哭边走过去,走快了就摔了个狗吃屎,可是汽车却绝尘而去。

  "小麓!"

  戚郁哥哥把我抱起来,他也才十几岁啊,也是个孩子啊,却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我,帮我擦掉眼泪,轻轻安慰:"不要哭了......妈妈不要你,哥哥要你好不好?不要哭了。"

  他把我紧紧抱住,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又开了闸,因为那一天起,我没有妈妈了,我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从上学起,同学们都排挤我,都不愿意与我玩耍,还好有阿树作伴。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湿了。

  "我想了个办法,要不要听?"

  我回过头去,阿树端着一罐可乐,一屁股坐我边上,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可乐,继而发出享受的声音。

  我不以为然:"说。"

  他掏出手机的时候不忘耍帅般地把手机抛起来又快速地接住,炫耀地看了我一眼才说:"有个热门视频软件,我决定通过这个平台来寻人。"

  我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靠谱吗?"

  "这视频软件现在基本每个人的手机都有,每天无聊在那里刷视频可是会上瘾的,说不定就刷到了呢,试试呗,你去问爸要两张你妈妈生前的照片。"

  我立刻捶了他一下,皱皱眉:"说什么呢?什么生前?"

  他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立刻拍了几把自己的嘴:"哦,是我的错,是你妈妈以前的照片。"

  这件事就交给阿树来处理了,我安心上了几天班,午休期间我下载了这个时下最热门的视频软件,这是我手机里第二个娱乐软件,第一个算是斗地主吧,就因为这个,我老是被阿树说老古板,我倒要看看这个热门视频软件怎么刷上瘾。点开软件,就是一个视频,拍的是黄昏日落,滤镜特别唯美,镜头移动频率恰到好处,左下角写着"你最后和恋人相处是什么时候?",背景音乐是一个女声,音调特别优雅,右边一栏上有作者的头像,还有一颗爱心,点一下,白色的爱心就成了红色,打开评论,我惊呆了!那么多人都在视频下讨论,置顶的三条评论被点赞数过万。屏幕往上滑,又是新的视频,咦?这猫咪可爱,好大的眼睛,嗯,点个赞吧。再往上滑,嗯?这是什么?拍的是一对情侣的影子,女孩跳着舞靠近男孩,男孩举着手机无动于衷地拍着视频?点赞数还那么多?无聊。再来......

  "何麓,午休过了,上班了昂!"组长突然进来催命似的叫起来。

  "啊?"我一看手机时间,刷着刷着竟然过了一小时的午休,还真的是会上瘾?

  晚上回去的路上,我打开个人主页,空白一片,右边"喜欢"列表里有我点赞过的视频,我想更改我的用户名,想了好久没想好,身后的阿树突然揽过我的肩膀,我没搭理他,继续想名字。

  "想啥呢?"他凑近我的手机看了看,"哟,之前是谁说不靠谱呢?自个儿下载了?哈哈哈!"

  "别嚷嚷,我在想取什么用户名好,又不想暴露真实姓名。"我抬起胳膊肘顶了下他的胸口。

  "要不跟我差不多的名字吧。"

  "你什么名字?"

  "来来来,走过路过别错过,留下你的关注就告诉你,"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搜索联系人,我的名字出现在第一个,"你这个傻缺,算了,我关注你了。"

  他说的话我是真的想抽他,但想想算了,毕竟他帮我找妈妈呢,我虚心地问:"那然后呢?"说着,我看了看他的网名,"养乐多?什么鬼?你不是说养乐多太甜了吗不爱喝吗?"

  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一顿捯饬:"甭管甭管,看我的。"

  我对这些完全不懂,只能默默看着他帮我弄网名,一会的功夫,他就把手机丢给我,我好奇地打开看了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乐多?!"

  我回过头用怀疑的眼睛盯着他看:"什么怪名字?那再来一个人是不是直接叫多?"

  "哎哟,你这人真不识趣,我不管!你不许改了!就这个!"他恶狠狠地警告我。

  我翻了翻白眼,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不改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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