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垂微。
天字一号房内,光线黯淡。
屋内只一盏灯燃着,床榻上女子姣好的面容憔悴惨白,眉头紧锁,长长的眼睫轻颤,额头上不断渗出细细腻腻的薄汗。
床榻旁,白衣绰落的俊朗公子微微探身,骨节分明的手探去,轻轻为女子擦拭额头上的薄汗。
珊珊“唔……”
珊珊“好热……”
珊珊眉头紧皱,纤细的玉手不安的拉扯着领口的衣裳。
楚天佑“别动。”
天佑大手覆上,将珊珊一双柔荑按住,止住了她继续拉扯衣裳的动作。
楚天佑“听话。”
楚天佑“珊珊。”
男人语调低低,嗓音沉沉。
带着几分哄她的意味。
“咚咚咚——”
门外店小二的声音悠悠响起:“公子,夫人,您要的冷水已经备下了……”
楚天佑“进来吧。”
“好嘞公子……”
屏风后,店小二将一桶又一桶冷水倒入浴桶之中,隔着屏风,看向床榻旁的公子道:“公子啊,天气虽热,却也不可贪凉坏了身子……”
楚天佑“嗯。”天佑淡淡应下,“劳烦小二哥了。”
“好嘞,不打扰您二位休息了……”说着店小二随手关了门。
房内再一次静默下来。
光线晦暗。
天佑视线落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女子身上,眼底多了几分心疼。
他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这般发作了。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是如何度过这般蚀骨痛楚的。
该死。
都怪他没能保护好她。
男人眼底的猩红暗的让人心惊。
珊珊“唔……”
他俯身靠近,“珊珊。”轻轻唤她,语调又低又沉。下一刻,落在女子额头上探手的动作却变的万般柔情。
男人衣带也随着俯身的动作落在女子身上。
楚天佑“珊珊。”
许是这声音太过安心,榻上的女子睁开了双眼。
她盯着身前的俊朗男子,眸子闪烁,菡萏着水雾。她面上夹杂着淡淡的红晕,就仿佛醉酒后一般妩媚动人。
楚天佑“珊珊。”他目光落在她菡萏灵动的水眸上,轻轻唤她。
珊珊“天佑哥?”
珊珊似不敢相信,又自顾自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嗯。”男人闷着声应下。
下一刻,又低低的唤她“珊珊。”
珊珊“天佑哥……呜……”榻上的女子眼眶一热,“天佑哥……”下一秒便是连语调都带上了哭腔,“天佑哥……”
男人皱眉,心口仿佛被揪紧一般难受,他哄着她,“诶……珊珊……”语调又低又沉。
珊珊坐起身一把拥住身前的男人。
珊珊“呜……天佑哥……”她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珊珊真的好想你啊……”
珊珊“可是、可是怎么办……,我、我不敢去找你……呜……”
男人眼底的晦暗变得更深,女子的哭声仿佛砸在他的胸口,堵的他甚是难受。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哄她道:“别哭。”
楚天佑“是天佑哥来晚了。”
珊珊松开了面前的男人,她直直的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在看一枚珍奇异宝。
楚天佑“嗯?”
他看着她,尾调微微拖长。
珊珊“原来,梦里的天佑哥,也是这般好看……”珊珊看着他,痴痴傻傻的笑。
这笑便如同利刃刺进了天佑心口。
他皱眉,眼底是满溢的心疼。
他再一次将珊珊揉进怀中。
珊珊怔住了片刻,目光呆滞,却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
汀汁草毒发作的频率愈来愈多,每一次都仿佛失去心智,每一次,她都将自己泡进刺骨的冰水中被迫使自己清醒,直到蚀骨焚心的燥热被时间磨灭。
而这一次,她却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
梦里,他抱着她。
又真实的不像个梦。
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
不过做梦也是好的。
她真是敢做不敢当。
堂堂将军后裔。
却连见他一面都害怕。
想着想着,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涩,眼眶一红,下一刻,眼底便一片水雾模糊不清。
她低低的抽泣着。
她甚至不敢哭出声。
楚天佑“珊珊。”
楚天佑“是天佑哥的错。”
天佑皱眉,心口一阵烦躁。
仿佛那里被人狠狠揪着,仿佛压着一块千金重担,挠的他甚是难受。
珊珊“嘶……”
珊珊“好热……”
怀中的女子开始挣扎,玉手不安的抵着男人的胸膛。
“珊珊?”他轻轻唤她。
珊珊“热……”
珊珊“好热……”
珊珊开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楚天佑“听话。”
楚天佑“天佑哥便带你去冷水中。”
话语一落,便将榻上女子拦腰抱起。
男人长腿一迈,衣袂飘摇。
-
雾霭朦胧。
已过三更。
隔着屏风,男人坐在案前,目光落在屏风后模糊的那道身影上,眉间却多了几分担忧。
屏风后,浴桶内的女子眉头紧锁,身上的燥热难耐,她虽已将外衫宽去,但还是难忍汀汁草毒蚀骨之痛苦。
她紧紧咬着下唇,闭了闭眼。
身上燥热难耐,如万蚁嗜心般难熬。
水中凉意更甚,她却是继续宽了内衫。
楚天佑“珊珊,切不可贪凉。”
男人的嗓音清冽,仿佛一道清心音,为她心下平复了些许燥热。
屋内光线晦暗,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珊珊珊珊皱了皱眉,突然一阵剧烈燥热感直冲肺腑,“啊——”
楚天佑“珊珊?!”男人心下焦急,没曾顾忌,便长腿一迈,跨步于屏风之后。
却见浴桶内珊珊双眸紧闭,已晕在桶沿,而惹眼的却是香肩若脂,胸前大片春色。
男人蓦地别过头。
喉结滚了滚,眼底暗的让人心惊。
情急之下,他将外衫脱下,盖在她身前,将浴桶中昏睡的女子拦腰抱起,跨步间白衣飘摇,恍若谪仙。
-
天边开始蒙蒙亮。
榻上的女子面上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红晕。
白衣绰落的公子伏在榻前,手中紧紧握着女子的纤手。
适才天佑用内力为珊珊暂时压制了体内的毒性,却也是费了极大的内力,此刻便也累倒在了珊珊身旁。
珊珊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日光晃的她有些刺眼。
珊珊皱了皱眉,却发现手被人紧紧攥着,心下一惊,便要抽离,却看清身前的男子。
是天佑哥?
珊珊心下一颤。
难道昨夜那不是梦?
是天佑哥真的来了?
珊珊抿唇,视线落在身前伏着的白衣公子身上,眸子闪烁,多了几分欣喜。
还有几分紧张不安。
她该怎么办。
上次她二人虽未圆房却也有了肌肤之亲。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天佑哥……
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罢了。
就让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瞧着天佑哥也是好的。
珊珊的目光落在天佑脸上。
满是深情。
……
日光微晃。
男人好看的鸦羽轻颤,下一刻,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眸似寒冰般直摄人心。
“珊珊。”
他嗓音又低又沉。
珊珊反应过来,蓦地闭上了眼,准备装睡。
“珊珊。”
他轻轻唤她名字。
她的心突然变得怦怦乱撞。
心底剧烈跳动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呵,”他低笑,下一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抵在她额前,“还好,不烧了。”
珊珊愣住。
只感受额头一份舒适的清凉。
她睁开了眼,看着面前如谪仙般日思夜想的面容,突然愣了住,只是直直的盯着天佑,不说话。
“珊珊。”他叫她。
“天佑哥好想你。”
男人的语调又低又沉,仿佛砸在她的心上。
忽然,她眼眶一红。
下一刻,眼前水雾菡萏,模糊一片。
“怎么哭了?”他皱眉,心下一阵烦躁。
“别哭。”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是天佑哥的错,”顿了顿,“不该放你离开。”
珊珊珊珊吸了吸鼻子,盯着他,破涕而笑,声音柔柔的,“对不起天佑哥,珊珊恐怕时日不多了。”
珊珊她哭腔着继续道:“以后不能陪伴在天佑哥左右了……”
她好像明白了。
她不是不敢见到他。
她是害怕。
害怕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么多天的委屈与痛苦积压在她心头。
像是决堤般。
怎么样控制不住。
“别怕,”他将她拥入怀中。“天佑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风过窗廊。
拂去一地碎花。
珊珊依偎在天佑怀里,将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在得知太后就在淮南,男人的眼角微微湿润,却是要等珊珊身子好些再去寻母后。
窗前海棠花被风声吹落。
淮南旧巷前,珊珊同天佑比肩,却是恢复了往日的女装,清丽美艳,亭亭玉立。
珊珊反握住天佑的手。
天佑淡笑,心口却是掩不住的紧张。
头一回,让事事熟捻于心的他却也失了分寸。
他的母后。
魂牵梦绕寝食难安数十载的母后。
珊珊“天佑哥。”珊珊弯唇,朝他浅笑,柔声安慰他道:“珊珊陪着你。”
一对璧人,携手踏进了旧巷。
敲开门,是苏欣慈忙着晒药草干的身影,她看见一袭女装的珊珊,笑着招呼她进来,却看见了珊珊身后比她足足高出一头,一身贵家公子扮相的天佑。
苏欣慈愣了一瞬,看向珊珊:“这位公子是……?”
珊珊“这位公子是夫人的故人。”
苏欣慈笑笑:“原来也是娘的故人啊,”招呼着徐智升,“智升哥,来客人了……”
“娘?”天佑诧异。
珊珊附在他耳边道:“他们是太后的义子,曾救了太后……”
天佑点头,看着苏欣慈与徐智升,满目感激,道:“在下必会重重感谢。”
苏欣慈笑着,“公子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