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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坠落

合上光明

  “妈,我出门了!”

  “哎好,路上注意安全,看着点时间!”

  温憬咬了一个手撕面包在嘴里,背起书包飞快地跑了出去。下楼的楼梯很陡,但锈迹斑斑的扶手也让她敬而远之,所以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很憋屈地走着。

  到了楼下,她就立马冲了出去。

  仍然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和所有一年内三百六十五天没什么不同。不过今天有些特别——不远处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

  叽叽喳喳的,唾沫子横飞,那嗓门大的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温憬并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也许是她耳朵太好了,竟然从只言片语间捕捉到了“柳浅浅”三个字。

  柳浅浅是她的同班同学,亦是她最好的朋友。既然柳浅浅三个字从他们口中说出来,那她还必须得去看一眼了。

  温憬走过去,费劲地用肩膀挤开人群。刚刚还“高谈阔论”的几个老太太一看见她,就像闭合了开关一样突然噤声了。

  这几个老太太倒是她认识的,不过做出这副表情,到底怎么了?

  温憬皱着眉头往更中间走去,结果刚一闯入眼帘中的就是柳浅浅跪着的模样。

  柳浅浅跪在一个少年的面前,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稀烂,露出纯白的肌肤。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头发散乱,语气带着浓重的哽咽,却还是很努力地一字一字道:“请您不要……”

  温憬心头一突,震惊地冲过去:“浅浅?!”

  柳浅浅听到声音,眼眶通红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立马尖叫起来:“你走,走!别看见我这副样子,你走……”

  “到底怎么回事?!”温憬简直是心急如焚,连忙脱下身上的校服裹在柳浅浅身上,朝旁边围观的男人们吼道,“看什么看?!快滚!”

  一旁几个看得意犹未尽的男人斜觑了她一眼,看上去是不想惹上麻烦,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走了。

  柳浅浅的头埋在温憬怀里,她哭着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

  “别说话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温憬皱紧的眉头还没有松下来。她看了眼那个站在她们面前的少年,愣了一下。

  这也不怪她愣的那一下,面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太好看了。

  在她们这小地方基本上找不到拥有这么完美容貌的人,所以温憬已经断定他是外来人了。

  那少年也皱紧了眉头,看上去比她还困惑,不过碍于修养没有直接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只是近乎面无表情地沉默站着。

  温憬定了定心神:“你是谁?”

  少年看了一眼她:“这句话我觉得我最应该问。”他指了指地上哭着的柳浅浅:“她是谁?”

  温憬心中疑惑,但是柳浅浅抽泣得厉害,于是她选择了另一个问法:“那你有见过她……你有对她做过什么?”

  “我对她做过什么?”少年好笑地看了一眼她,“我认为我对自己做什么都好过对她做什么。”

  那柳浅浅为什么在这里?跪在这少年面前……还如此狼狈不堪,就像赤裸裸地告诉所有人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一样。

  温憬:“那她刚刚对你说过什么?”

  少年没有说话。

  温憬皱眉:“浅浅不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凡事必有缘由,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不愿意去问柳浅浅,因为她隐约猜到了到底是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

  少年定定看着她:“真的想听?”

  温憬点了点头。

  “好啊。”少年笑着道,“我告诉你。”

  他蹲下身凑近了温憬,那张脸过于好看耀眼,闪得温憬都想不由自主地歪头躲避一下,但柳浅浅突然又颤抖了起来:“别,别说了……”

  “她说我上了她。”少年完全没有理会她,慢条斯理地道,“就在昨天。”

  温憬瞪大了眼。

  ……什么?

  她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天真……她以为柳浅浅只是被欺负了,断然沦落不到那种地步。

  少年近乎恶劣地笑了一下:“听完了,作何感想?”

  温憬抬头,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手打在这么漂亮的脸上,还是挺痛的。

  少年完全震惊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旁观的人群有人发出一声怪叫,有人拍手叫好。

  温憬赶在少年前平静开口:”这一耳光,是因为你很不礼貌的语气说了我的朋友。当然还没完,如果你真的做过这件事,我们就另当别论,再慢慢算。”

  少年眯着眼看她,表情渐渐冷了下来:“那我是不是也该给她一耳光?”

  他道:“一大早上把我拦下来,哭天喊地地央求我对她负责,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在网吧熬了一夜头还痛着,委实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疯话——按你这道理,我也应该给她一耳光吧?不,一耳光都不够,她不仅让我名声扫地还浪费我的睡眠时间,你看看这该算成什么账?”

  这确实是合情理中。

  温憬知道隔壁网吧——这少年没必要说谎,因为所有的开网记录都在老板那里,一查就知道。

  ——那柳浅浅是为什么会这样认定他?

  温憬暂时想不出来,也不想想。柳浅浅如果真的经历了那种事,现在身体的损伤一定很大,她得送她去医院。

  温憬拿出了电话,跟少年道:“是浅浅误会了你,会让你讨回来。不过方便留个电话么?我要先送她去医院,日后再来算。”

  少年麻木地看着她,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温憬匆忙在备忘录里写了一个,刚打通120,就听到那少年叹了口气。

  “展南寻。”少年道,“别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就丢在备忘录最底层了。我的账还等着亲手讨回来呢。”

  

  “医生,怎么样?”

  温憬想给学校请一个假,于是和老妈讲了一声。老妈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帮她把假请了。

  那医生看了她一眼:“处女膜破裂。”

  温憬瞪大了眼睛,脑袋一阵阵发晕。

  ……怎么会?

  怎么会!

  离她们上次见面才过了十个小时,就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吗?

  医生估计是司空见惯,冷漠地说:“要避孕药吗?”

  “要,谢谢医生。”温憬赶忙道,柳浅浅已经受了折磨……肚子里不能再多个令人唾弃的玩意了。

  温憬跟医生买了药,拿药之后直奔病房。柳浅浅昔日的朝气不见踪影,徒留一片死寂。

  “浅浅,别想了。以后的日子很长……”温憬走到病床边挨着她坐下,“浅浅……答应我,别因为这件事想不开……行吗?我们报警吧,让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柳浅浅蜷曲在床上拼命摇头:“不,不能报警……如果报警,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我……”

  温憬没敢告诉她——今天闹出这么一通,不好的传言早已不知道飞到哪边天去了。

  她只是转了个话题:“那个……男生,真的就是……”

  “对我。是他。”柳浅浅毫不犹豫地道,“我看见了……我一直看着他的脸,我一直……我……”

  柳浅浅又喃喃着抱住了头。

  温憬见状赶紧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想让自己的温度传达到她的身上。她一边安抚性地抚摸着柳浅浅的背,一边安慰:“没事了浅浅,别想了,我在你身边呢,没事啊……”

  柳浅浅咬着牙在哭,泪水无声无息浸透了温憬的衣服。温憬感到肩上一片温热,忍不住鼻头一酸,差点也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这里是个小地方,虽然很少,但也有个把女孩子被强奸。完事之后都会偷偷抹泪,也会想不开去自杀,但都不敢报警。自己的贞洁已经没有了,何必再报警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折磨自己呢?

  被伤害的永远是他们。不止女生,也有男生。

  男生——男生就更不敢说了吧,多么耻辱而令人作呕的事情啊。

  温憬一开始也不相信有男的会遭到这种事情的迫害,可直到初中时她和一个男生坐了同桌。

  那个男生叫叶风竹。模样清秀,唇红齿白的一个男生,因为相貌稍偏女气,所以反倒是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温憬和叶风竹关系不错,有时候也会互相讨论下题目。叶风竹成绩很好,稳定在年纪前三,与她这种一直处在中下游的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温憬还记得那一天,雨下得很小,她的同桌脸色苍白,在细碎的雨声里悄悄问她:“温憬……你知道男的能……嗯,就是和男的做那种事吗?”

  温憬当时偷偷塞着耳机听音乐,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叶风竹咬着牙道:“没什么。”

  温憬又听了一会儿歌,突然觉得叶风竹刚刚说那段话的神情不对,于是用手肘顶了顶他:“哎,我刚刚听着歌呢,真没听清,你说什么呢?”

  叶风竹没有吭声,只是忽地把脑袋埋进了双臂之间,身体在轻微颤抖。

  温憬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歌都顾不上听了:“你怎么了?!”

  温憬一开始只以为叶风竹旧病复发——毕竟他是自小到大都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所以待人和和气气,看上去总是很温柔。

  直到老师把叶风竹送去了医院,她下午不放心去看望的时候,抵着病房门隐约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灌肠?”

  “对……你是被……你知道这件事吗?或者是当时……你有意识吗……”

  “……有。”

  温憬的大脑瞬间被这么多信息塞到爆炸。她突然回忆起叶风竹今天在课上说的那句话,此时在脑海清晰无比:

  

“温憬……你知道男的能……嗯,就是和男的做那种事吗?”

  温憬心上挤压出迟久的恐慌。

  叶风竹……他竟然……遭遇了这种事情?!

  温憬脑子里一片乱麻——她知道同性恋,平时也喜欢看看耽美百合文,但她从来没想过……原本只存在于小说的情节会发生在这里。

  叶风竹要怎么面对?他要怎么去看待自己受到的伤害?

  还有……他为什么不报警?

  时隔多日,温憬拥着柳浅浅,再次想起叶风竹那极其苍白的脸,突然理解了。

  她平静而悲伤地想:会有人信吗?

  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去……换来的,到底是怜悯还是嘲讽?或者是更多人的觊觎?

  更何况叶风竹从来不需要怜悯。

  叶风竹于中考前一个月杳无音信,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档案上他的头像并没有灰白,只是永远刻上“失踪”的烙印。

  希望你一切安好,叶风竹。

  温憬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知晓的话,也请你保佑与你同样命运的浅浅……能够平安无事。

  

  温憬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一切都是虚无,只有一扇白色窗框,悬挂在最高的地方。

  温憬这时候仿佛变得很矮,她拼命昂起头,才能完全把那扇窗户放入眼中。

  那像是她唯一的光明。

  温憬吃力地伸出手,蹦着跳着,想去够那扇窗,可怎么也够不到。

  温憬垂头丧气,准备放弃。

  可这时她一抬头,那扇白色的窗户却就在她的眼前!

  她大喜过望,伸手推开了那扇窗——

  窗的那一端是她熟悉至极的人。

  ——柳浅浅。

  “浅浅?你在干什么?”温憬好奇地问。

  柳浅浅看着她,并不言语。过了半晌,她扯起一个笑容,看上去那么勉强又伤感。

  柳浅浅伸出手,朝她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浅浅?”温憬皱着眉喊道。

  她突然屏息——血腥味飘进了她的鼻腔里。面前的柳浅浅的白色衣裙突然染上血色,触目惊心的血迹一片片扩散,她却还是在伤感地笑着,与她挥手。

  温憬的嗓子里像塞了一块烙铁,她忽地失音,粘腻的血液倒流,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晕。

  “……浅——”温憬艰难着发音,她伸手拼命想要去拉住柳浅浅,然而自己的时间就像被无限拉长了一样,她成了电影里慢动作的演员,演绎荒唐可笑的闹剧。

  柳浅浅那双极好看的眸子看着她——眼中蓄满了水光。

  “……阿憬。”她努力笑着,“……我们,会再见的。”

  “所以,不要太难过。”

  

  温憬最初见到柳浅浅,是在下着雨的一天。

  那时老妈工作很忙,她的父亲据说是早早抛下她们组建了新的家庭。她没有亲戚,也没有什么大人愿意管她。因为温憬自小总是沉默,大人们认为她阴郁,是个心术不正的坏苗子,所以对于她往往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谁也不想发发所谓的善心,所有人都冷漠至极。

  温憬才八岁,艰难地撑着一把于她而言巨大无比的伞,一步一步在回家路上的泥泞里艰难挪动着。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温憬觉得眼眶一片模糊,雨水流进嘴里,是咸的。

  突然,她脚下一滑,温憬短促地惊叫一声,直直滑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不仅吃了一嘴的泥土,那伞也被大风刮走了。

  温憬咬着唇忍着,却还是从一开始的小声抽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有几个孩子能抑制住委屈的哭泣呢?

  她躺在草木里,冷得浑身颤抖。她身上那么痛,她那么绝望,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老妈说父亲死了,从她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那么……她也会消失吗?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消失。

  在恍惚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一个声音奶声奶气地道:“你疼吗?”

  “疼。”温憬伸手抹了下眼泪,哽咽地道,“你是小仙女吗?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照顾好我的小花,她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告诉娃娃说我很喜欢她,每天都想抱着她睡觉,可是妈妈不允许,让她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那个温暖的手的主人无比认真地道:“叫小花是吗?我知道了。”

  温憬又抹了一把泪:“我好冷,你是仙女吗,能不能让我变暖和些?”

  “太阳出来就好啦。”

  “可是没有太阳啊。”

  “好啦好啦。”温暖的手变成了怀抱,了“你真娇气,我像抱着我的娃娃一样抱着你,你不冷了吧?我的娃娃都说被我抱着特别暖和呢!”

  温憬委屈道:“你的娃娃会说话吗?可是我的小花怎么不会?”

  “嗯……要很仔细地听,娃娃就会发出声音,我都是这么和我的娃娃说话的!”

  温憬破涕为笑:“那我回去也试一试!不管用的话我就找你麻烦哦!”

  “嗯嗯,好呀。你还冷吗?”

  “不冷啦。”

  不冷了……因为太阳出来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温憬的身上,她微微动了一下,突然清醒了。

  她不知何时躺在了病床上,身上盖着条被子。

  ……浅浅呢?

  温憬心头一阵慌张,脑海里无可避免地想去梦中被鲜血淹没的柳浅浅。

  她一下掀开被子,还来不及穿好鞋就冲出了房门,拽着一个路过的护士急切问道:“浅浅呢?!不……就是这个病房,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呢?和我差不多一样高……她去哪了?你看见了吗?!”

  小护士吓得结结巴巴:“没,没有啊,你——”

  “小陈!快去看,有人好像要跳楼!!!”

  温憬耳中一片轰鸣,小护士的同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又被温憬一把拽住了领口:“人呢?!人在哪里?!”

  同伴吓得浑身一哆嗦:“就,就一个穿着白色裙子女孩吧……就在我们医院楼顶,也不知道她怎么撬开天台门的锁的……”

  后面半句温憬没有听清,她只听到了一句话——

  柳浅浅在医院楼顶。

  温憬像一条窒息的鱼,跌跌撞撞地向天台拼命奔去。

  

  有人在天台门处放了一把钥匙。

  柳浅浅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容。

  她的脸大概已经丢尽了吧。可笑她看见那少年的容貌极好看,竟然就想这样赖上人家。

  不,不对……明明是她先被……

  柳浅浅攥着白色的群摆,风追着她跑来,像奏起无声的葬歌。

  这大概是她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吧。

  这条裙子是温憬慌忙中扯来的一条——记忆中的她总是笑着说:浅浅,你穿着这条裙子像小白鸟一样。

  柳浅浅希望自己如她所言。

  不知道阿憬是否能看到……还是别看到了吧,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等阿憬醒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要飞翔。

  这里很好,很高,风吹着,可以吹起她的裙子。让她看上去很漂亮。

  谁放的那把钥匙——她已经无心去在乎了。

  也许阴谋论看看,这一切都是有人有意安排的,她最好挣扎。

  但是柳浅浅不想挣扎了。

  “……阿憬。”她站到了栏杆处。栏杆很矮,她一翻就能过去。

  柳浅浅仰头轻轻道:“我会在那边等你的。”

  “我会一直……保佑着你。”

  “浅浅……浅浅!浅浅,不要做傻事……柳浅浅!!!”

  由远而近的怒吼声夹杂显而易见的惊慌。柳浅浅咬着牙,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你怎么,醒的这么快呢?”柳浅浅用手背抹去泪水,转过身看向扶着门框脸色极苍白的温憬,“我……会舍不得的。”

  “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温憬尽力平息着呼吸,“浅浅,别做傻事,快下来,那儿太高了,太危险了……”

  “阿憬。”柳浅浅忽而展颜,“我好喜欢你。”

  “……喜欢你气急败坏的模样,也喜欢你中二病发作时热血沸腾的模样。”柳浅浅看着她温声道,“我想把最好的我给你,可是我……还是把那个干净的柳浅浅弄丢了。”

  柳浅浅道:“我是自愿的。”

  温憬颤声道:“……浅浅,别开玩笑。”

  “我一开始确实挣扎过,但我发现我挣脱不了以后,就开始……把他想象成你。”柳浅浅微闭双眸,眼中突然溢满了光彩,“……真是,疯狂又美好啊。所以我才会在清醒的时候去找他,希望他可以替代你。”

  “……只是,他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浅浅摇了摇头:“恶心吗,温憬。”

  “我想象着……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并且深深为之着迷。”

  温憬从来没有想过柳浅浅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感情,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尽管柳浅浅有时候确实黏人,但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何德何能让柳浅浅这样喜欢?

  “不用为了我做些什么,你要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想看你幸福的样子。”柳浅浅留恋地看着她,“温憬……你从来都令我憧憬着啊,阿憬,可我决不能弄脏了你……把这段感情强加于你。”

  “我希望我以最美好的样子留存在你的记忆里,所以别去看我的尸体,好吗?”

  “不……不,等下浅浅,浅浅!”温憬喘着气咬牙道,“我,我也喜欢你啊!”

  柳浅浅愣了一下,眼底明显浮现出欢喜的色彩,但嘴角的笑容却仍是伤感的。

  “阿憬,你从来都当我是朋友。”柳浅浅笑着道,“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你值得更好的人去奔赴。”

  “……而我,我会将我这个污点彻底抹去。”

  柳浅浅一步一步背对着靠近了窗台,张开了双手。

  她轻轻道:“阿憬,你看,我会飞了。”

  柳浅浅的身体如此轻盈地翻了过去,落了下去,没有一点动静,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的热烈大概全放在了那段感情中,余下的一点,变成了偏执的疯狂。

  “——和阿憬在一起。”

  这是一件多么幸福,多么欢喜,却又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因为它只存在于想象中。

  那个疯狂的晚上,她迎合着,即便性别不同,她仍然那样想象着,那么卑微,那么龌龊,那么可怜,又那么可恨。

  柳浅浅喜欢上一个人,温柔的憧憬,惊艳了她一整个人生。

  只是可惜,她从来不敢伸出手。

  因为那光明太耀眼,会把她灼伤;那温柔太滚烫,会让她沉沦。

  柳浅浅喜欢上一个人,盛放于她最好的年龄,她将那个喜欢的人好好安置在人间,自己替她去了地狱。

  柳浅浅喜欢上一个人,她忘记告诉她喜欢的人,说她不后悔。

  “浅浅!!!——”

  

  温憬刹那间失声,那抹白色的影子落下,她几乎要追上去,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狠命拉住了她。

  那个人果断异常,根本不给她回头的机会,直接一个手刀将她打晕过去。

  那个少年冷着一张极好看的面容,甩了甩手。

  ——展南寻。

  他皱着眉看着柳浅浅坠落的地方。

  ……救不回来的。

  他把温憬平放于地面上,抬脚走近了那栏杆。向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地殷红,与白色的那存在。

  展南寻从包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

  “不好意思啊,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欠揍。”展南寻咬着烟顿了顿,缓慢地道。

  “……但那个和你共度一夜的人,确实不是我。”

  “如果你泉下有知,给我托个梦吧。”展南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落下去的女孩,“让我知道是哪个傻逼……一直在冒充我。”

  “就算是我没让这个叫温憬的女孩看到你的尸体,而与你做出的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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