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嘴一张一合着,或许有不少肮脏的词从中冒出,但肖战已经没有心力在意了,太痛了,空荡荡的胃不断翻搅着,像一把刀子在里面凌迟。
冷汗从额角流下,朦朦胧胧间便看见女人冲进棚屋内,没一会儿就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扔在脚下,而“滚”字格外清晰地响彻在耳际。
似乎是还不够泄愤似的,几本厚重的复习资料脱离她的手掌朝自己飞来。
肖战估摸着这个角度估计得砸个鼻青脸肿,正眼睁睁等待着疼痛,就猛地被拉着后退了一步,趔趄着倒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书本没砸到肖战,但堪堪从王一博的眉骨处划过。
血迹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肖战一愣,终于清醒了几分,立马皱着眉伸出手覆上伤处,像是比砸到自己还心痛。
“疼么?”
当然疼,心疼,疼得快不能呼吸了。
王一博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那只颤颤巍巍的小手,回答他:“没事。”
女人看着半路杀出的人,忍不住皱起眉,颇为不满。
“你是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么!”
王一博眼神一转,凛冽的眼刀甩过去,露出骇人的三眼白。
“你又是谁,凭什么动我的人。”一句话说地掷地有声,瞬间让空气冷了几度。
女人忍不住抖了抖,却不甘心露怯,阴阳怪气嘲讽着:“呦,肖战,挺厉害啊,勾搭人的本事是跟你妈学的吧,以前那个叫季向空的家伙不要你了?”
肖战可以接受任何辱骂,却听不得别人说他妈,绷着脸回击,“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嘁。”女人却不理会他,插着手转脸看向王一博,“小伙子,我劝你交朋友慎重,可别被拖累了。”
王一博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歪了歪头吼道:“道歉!”
女人皱着眉,“凭什么!”
“你不是说他勾搭我么,那我凭什么要忍受不相干的人让他受委屈。”
“我是他婶婶,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着你这个毛头小子管!”
王一博彻底没了耐心,猛地上前抓住女人的胳膊拽到肖战面前,“给你十秒钟,道歉!”
女人无非是个欺软怕硬的,见王一博这架势,就算再不甘心也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真可笑,刚刚还是自己在道歉呢,现在这句话却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对方说出来。
原来,“对不起”这三个字真的这么轻贱。
肖战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他无法形容现在自己现在的心情。
该高兴王一博心疼他、替他出头、说自己是他的人么,可他不需要这种怜悯,这种低他一等的怜悯。
他好不容易才克服自己的卑微,选择鼓起勇气靠近他啊。
可现在,这层在外人面前强装出来的温柔外壳都被扒了个干净,那他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都不剩,只有不堪入目的内心,只有面目全非的生活。
自己已经这么拼命地用最好的模样努力生活了,就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么,就不能让自己抱有一丝幻想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用他挺身而出时的风度,来反衬自己在肮脏泥泞中挣扎的不堪么。
王一博见肖战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以为女人是太小声他没听见,便怒斥着:“大点声!”
话音刚落,肖战就颤抖着大吼:“够了,王一博!你以为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啊。”
往日蓄满温柔的双眸里满是倔强和崩溃,眼尾一片通红,那么脆弱,像是一碰就会消失。
王一博心头一慌,就要替他擦去泪痕,却被生生避开,手垂在半空中扑了个空。
女人早已趁机溜进屋子,将两人的争吵关在门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王一博跟着肖战蹲在地上,一本本拾起地上的书,手足无措地解释着,却不知从何解释起。
“别管我了好么。”肖战抬起头,看似是一句气话,却带着卑微的请求,让王一博愣在原地。
泪水一滴滴砸在布满沟壑的水泥地板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肖战任由泪滴蒙在眼前,忍着眩晕一股脑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对不起,肖战,我错了。你别这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住啊。”王一博连忙跟在身后,担心地说着。
可肖战最怕的就是他怜悯一般的关心啊,他不要自己心里的太阳露出这么害怕而小心翼翼的姿态。
这就像是地狱里的厉鬼在他耳边嘲笑,“看,你自己不堪就算了,竟然把这么美好的人也拖下了神坛陪你堕落。这下高兴了么。”
王一博见肖战不打算搭理他,过马路时竟然没看红灯就要闯过去,猛地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
“肖战,别这样,好不好。累了就歇会儿,生气就发脾气,委屈就哭出来,别折磨自己好不好。”
肖战停下挣扎的动作,眼泪突然从眼眶里窜出,再也忍不住。
有多久,没人跟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吧,这么简单的事情,多久没做到过了。
从未有人在他身后,所以他不能倒。被生活逼地喘不过气也要硬撑下去,被旁人辱骂也要忍过去。
肖战突然卸了力,缓缓蹲下身子呜咽着,放任自己将所有的委屈表露出来。
王一博心里密密麻麻地痛,像是被针扎一样,也蹲着将肖战拥入怀中,将下巴搁在他头顶上,一下下顺着脊背。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肖战咬着唇崩溃似的抽抽搭搭地哽咽着,紧紧攥着王一博的衣服。
王一博不会安慰别人,但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干净的人,总是遭上天嫉妒的。
一下下拍打着肖战的后背,王一博缓缓而道,“战战,如果神明不曾眷顾你,那就让我来补偿上天对你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