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走着，盛夏习习的晚风吹过脸颊，时而勾起额角的碎发，也将少年身上的香味吹入鼻腔。
雨水浸润过的空气还带着点凉意，王一博早将衣服还给肖战，自己则将半湿的校服挂在肩上，单手插着校裤口袋看向斜前方思绪翻飞的人。
“你这样低着头走路，小心等会撞到树啊。”
肖战迷茫地抬起头，眨巴着鹿眼，“啊？不…不会的，我看着呢。”
“行吧。”
“你真要送我回去么？”
“当然，不然我现在在干嘛。不过你家真的好远啊，这去趟学校得花多长时间啊。”王一博看着越来越偏的小路，忍不住在心里疑惑。
“是……挺远的，你要是累的话就送我到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肖战停下脚步，立马说道。
“这怎么行，说好送你到家的，送佛也得送到西不是？”
“我真的没事了，真的。”
“不行！”狮子座的大男子主义是绝对不许别人拒绝的。
“……好吧。”肖战叹了口气，蒙着头继续往前走。
王一博本就是故意的，现下却被肖战纠结的样子可爱到，又莫名有些心疼，刚想开口就见前方驶过一辆车。
敛下眉眼连忙捞过他护在怀里，背对着街道用身体帮他接住所有飞溅的积水，这下终是全身都湿了个透。
肖战瑟瑟地窝在臂弯里，半点都没被溅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看着呢？我不拉着你，你是不是就要撞上去了！”王一博猛地皱起眉斥责，真的动了怒。
被吼地缩了缩脖子，肖战咬着唇看了看他的后背，一副歉疚的模样拉着他的袖口，“对不起，我没注意。”
面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王一博无可奈何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笨死了。下次过路不要分神了，听见没！”
“嗯～”
王一博垂下手，温柔地握上那只细到几乎可以一手捏碎的手腕，“走吧。”
也不知绕过了几个街道，穿过了几个巷口，肖战终于抬眼看着面前一栋不算豪华也不算破旧的居民楼开口。
“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王一博抬眼看着这栋房子，心里一颤，手掌忍不住微微用力，半晌才放开，低沉着声线。
“不请我上去坐坐？”
“啊？我……我爸妈他们不喜欢家里来客人，所以……不好意思。”肖战有些慌张地说着。
王一博倒也不再强求，“行，那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门。”
“好，明天见。”
……
见肖战走进其中一栋楼里，王一博倏忽沉下脸，沿着来时的路藏在隐蔽处，等了十分钟，果不其然见到他又东张西望地走了出来。
其实刚刚踏入这片小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肖战在故意误导他。
这片地皮是他家的，这一带的居民楼都面临拆迁整改，住户全都搬走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滞留。
……
不远不近地跟着肖战穿行到与来时相反的路，又走了好久才终于来到一处偏僻又破旧的棚户区。
王一博倚在黑暗里，心紧紧揪着，正暗叹他好歹有个住的地方，就见一群纹着花臂的男人从里面走出，见到肖战就开始奚落。
“呦，忘恩负义的杀父仔回来了。”
“新校服还挺好看，以为换个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
“赶紧还钱听到没。”
“别吊着个脸，怎么，也想把我搞进去？来啊，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肖战被为首的人推搡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只是握着拳忍受，亲眼看着自己的书本被倒出踩在脚底。
那双白日里在学校的俏皮可爱的鹿眼，现下盛满了死寂。
“我会还清的。”肖战轻轻开口，语气都是坚定。
“呦，一个高中生怎么还，去卖s？要不要哥我给你介绍地方哈哈哈。实在不行先给我搞一下，我大方点给你免息。”
男人猥琐地笑了半天，见他跟个闷葫芦一样不回嘴，想着从一个小娃手里也要不到钱，便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肖战不住颤抖着，在傍晚的夜灯下落下一个孤零零的影子，最后慢吞吞一本本捡起书，拉长了看起来那么孤独。
王一博心痛地无以复加，正要走过去，就见房子内的人猛地冲出来揪着肖战的衣服。
“你踏马还有脸回来？害死你爸不够，还要拖累我们家是么！”
“欠了一屁股债死了就完事了，现在倒要我们收拾烂摊子。养你这个拖油瓶就算了，哪来的钱还债啊。”
“你怎么不跟你那个死鬼爸一起死。”
“也是，好不容易把他搞进监狱，你可高兴了是吧。”
女人崩溃地吼着，一副泼妇的样子对肖战拳打脚踢，落下的力道不大，但每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凌迟在他身上。
“我上个月兼职，赚的钱都给你们了。”肖战垂着手低低地出声。
“你那点钱能干什么，管饭都不够的！我们家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女人继续骂着，肖战抿着唇，不再开口，任由打骂。
对他的存在都抱有恶意的人，怎么会在意自己到底有多拼命赚钱呢。
那些钱说实话够一个正常成年人两个月的吃穿用度了，可自己，的确是拖累别人了不是么。
“对不起。”肖战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可他似乎总是重复这句话，对伤害他的人，对指着他辱骂的人，甚至对冷眼旁观的人。
好累啊，王一博现在回家了么？
世界这么大，纷繁复杂，却了无生趣，只有他是光，是救赎。
肖战觉得空气无比逼仄，胃部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地冷汗都冒了出来，晕晕乎乎间，又想起他对自己说：没关系，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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