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双手合十

雨落的季节，以往尘土洋洋洒洒的小路上，现如今只留下几道车辙印子。待天一晴，这车辙印子便会固化，骑自行车走这路就要极为小心了，不留神便会走进车辙印子里。

老罗骑自行车穿过这泥泞的小路到村外的小茅屋，车一停，雨靴溅起的泥点子就到了车轱辘上，大概是习惯了如此的对待，自行车沉默无声。老罗此时懒得理会，紧着怀里的东西，一头扎进茅屋里。屋外，秋雨稀稀落落飘洒，入土无声，万物沉默。

“乖乖，起来吃点药……诶，慢着点……”老罗的声音苍老沙哑，且不时颤抖。

“爷，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男孩嗓音沙哑，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乖乖，说什么傻话呢，就指着你以后孝顺我呢，怎么会不要你呢，怎么会呢？”老罗颤抖着，如同筛子一般，这是他的宝儿啊。

男孩吃下了药，咳嗽好了大半，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老罗望着睡梦中的男孩，男孩似乎梦里也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咿呀低语着。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头，雨停了，天空一贫如洗，万里无云。

案台上还供着菩萨，香烟袅袅，老罗双手合十，跪在菩萨像前，低声喃喃着。跪了足足十分钟，老罗起身，拎着旁边的麻袋就出门了。生活还是要继续，没有人能够停下来。

“听说街头那个老王家丢钱了。”

“丢就丢呗，反正他家那么多钱……”

“这哪里是丢的什么小钱啊，那可是大钱，警察都来了！”

“嚯，真的假的？”

“这能有假吗？他家保姆说的，那保姆也要辞职了。”

“树倒猢狲散喽，啧啧，真是树大招风。”

街坊邻居凑在一起总是没有什么好话，说着说着就传出来了响亮的笑声。

众人瞥见老罗走了过来，就假装整理衣着，一个女人还装着洋腔咳嗽了两声，老罗没理会她，自顾自向前走了。

那女人见到老罗走远，于是就低下头来和众人继续唠嗑，“你们说这钱有没有可能是老罗偷的呀，他家那个捡来的小崽子不是有病嘛！”

“哦，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不能吧，老罗不是这样的人呀。”

那女人反驳道，“你咋知道他是什么人呢，人家底下你见过？”

那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作罢。

月亮高悬，风声瑟瑟，老罗攥着刚刚捡瓶子换来的钱往家里赶，临近家门口就看到一堆人簇拥着，隐隐约约还有警察的身影。老罗把钱揣进口袋里，用手拨开人群，他的宝儿还在里面呢，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近了，也听得清楚了，原来那些人怀疑是老罗偷了钱，于是带着警察找上门来。

老罗穿过人群，看到了因为发烧脸色苍白的男孩，他死死的护住老罗平时存放贵重物品的布包。正因为这一举动，人群更加躁动，纷纷指责就是老罗爷孙两个偷了钱。私街坊邻居骂得难听，老罗冲上前去，打开布包给众人来看，里面放着的是老罗去世的女儿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格外灿烂，与外面这群龇牙咧嘴的人不同。美与恶的对比只在这一刻。

“爷，都是我不好，没有护住这些照片……”男孩虚弱的笑着道歉，老罗心都揉碎了，谁知道他回来看到这一场景时，心跳都差点停了，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以后他们要翻就让他们翻好了，总归不是我们做的，又怎么会翻出什么东西来呢，倒是你，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爷，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嘛。”男孩笑着，老罗仿佛透过男孩的笑容，看到了那个同龄的女孩，他那个早已失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