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宇宙从来不是文明的坟场，也许我们无法互相理解，也许我们在同一时刻仰望星空，也许我们被迫走到对立面。

战争也好，和平也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会产生纷争，下达科技锁，封锁科技水平的发展，通过网络控制个体的心理，都是最简单的战争方式。

对于虫群来说，殖民一个低级文明所占据的星球并非难事，它们寄生于碳基生物体内，拥有完全不同的基因链，它们是被制造出来产生自我意识后反叛的武器，或许是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它们并没有击落那艘古老的星舰。

通过网络的链接，整个寄生种族是一个整体，泯灭个体化间的区别，批量生产战士，然后将它们投入战场，在一场绚烂中死去。

对于宿主来说，当他们的大脑或是核心被寄生虫所取代，他们就会面临意识性的死亡，寄生虫会替代他们思考，把一个活生生的宿主，变成行尸走肉。

当佩戴虫卵变成流行于国家间的浪潮，上中下层民众甚至以拥有一枚虫卵为骄傲，虫卵在外观上很好看，它是外星文明送给人类的礼物，最起码它们自己是这么说的。

直到整个生物圈超过七成的生物被控制，它们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发动了针对低级文明的作战，那一天被后世的人称为，毁灭日，也被那些被控制的宿主称为，重生日。

那艘古老破旧的星舰在起飞时，是以科研考察为名，甚至受到了虫群的祝福，它们赠予了十几枚虫卵，龙七子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们在众目睽睽下起飞，受到来自母星世界的祝福。

他们自觉是光荣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直到，他们看见了，那平稳停在地月轨道上超过三千艘战舰，复杂的攻击系统，无法想象对方的敌人是谁。

“亚尔萨斯，我感觉不对，”第一个被虫卵攻破的人，是当时他和亚尔萨斯都在追求的女神，那时，他还走在花式撩女神的路上，跟他的那位老友争风吃醋，舰船的舰窗上，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宇宙空间，而在一片黑暗中，他可以很明显地看见，那三千艘泛着银光的杀器就那样朴实无华地停在那里。

“有什么不对的？”亚尔萨斯当时说道，“你不会想抢先我一步撩到莉莉娅吧？看不出来你个崽种还有这份心思！”他一边说，一边顺着龙七子的目光看去，霎那间，俏皮话戛然而止，“他们的目标绝对不是和平发育，”他的话语当时非常严肃，“你准备怎么办？”当时他们两个只是小部长，官微言轻，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想法，除了他们自己。

虫群隐藏战舰群的速度慢了一分钟，这也许是它们的一种游戏，一种别样的怜悯，享受本土低级生物的绝望，是它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宝石，那宝石有问题！”龙七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该死的！”

“当时所有的高层人员都分到了宝石，该死的！早该发现的！”亚尔萨斯当时才发现，自从那种宝石出现以后，人类社会政客们一转口径同意外星友人的加盟。

在履历上，龙七子对未来的人说了谎，他并非什么学科带头人，而只是她身后的一个普通职员罢了，在亚尔萨斯说出猜想的瞬间，龙七子面如死灰，他想起来，莉莉娅当时也受到了来自她未婚夫德鲁斯特的祝福，而他的祝福是一枚七彩的宝石，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其中似乎有火焰在闪动。

亚尔萨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他们一起跑了起来，冲向莉莉娅的办公室，希望还能来得及，希望那里，还不好变成炼狱。

而当他们冲到大厅里时，两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破碎的宝石中，是一条不小的蠕虫，而它身上的花纹，宛若火焰。

这种蠕虫长着锋利的口器，可以轻易撕开皮肉，而在大厅的中间，站着他们曾经的女神，****轻易摧毁了她的神经中枢，报废了她的脑干与小脑，以及脊柱。

而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德鲁斯特，拟重力设备将血液吸附进地板，他的左侧胳膊似乎被大力拧折，右脚整个被卸了下来，宇航服上满是撕裂留下的痕迹，很难想象刚刚发生了什么。

“德鲁斯特！”亚尔萨斯喊道。

“呆在那儿！别动！”德鲁斯特近乎是在嘶吼了，他艰难地举起枪，枪口颤抖，“说，亚尔萨斯，我们是在哪儿第一次向莉莉娅表白的？”

“当康领的西秦酒馆！”亚尔萨斯知道对方是想验明自己的身份。

“呆在那儿！我知道你们没被感染，但这里是个陷阱！这里的地板是触发式的，”德鲁斯特把枪解了下来，用力丢向亚尔萨斯，“带着她，去找欧阳靖，他应该没被控制！”

亚尔萨斯接过了枪，他看着自己的朋友，“喂，给我留点最后的时间吧！亚尔萨斯，想不到吧，最后莉莉娅还是跟了我！我们会葬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鲁斯特日常嘴臭，“还有你，龙七子，想不到吧，你的女神被我征服了！”炫耀中宣告主权，同时带着苦涩。

龙七子的沉默让德鲁斯特愈加猖狂，他甚至唱起了歌谣，那是一首他老家德克萨斯的乡间小曲，老实说，他唱的很烂，“再见了，我的明月，我的月光，”那时，龙七子看见了他决绝的眼神，接过亚尔萨斯手中的枪，然后，在他被虫子控制前杀了他。

在去找欧阳靖的路上，龙七子没说话，亚尔萨斯也没说话，他们就像在血泥中打滚一样，很难想象这是两个文职人员。

舰船上出了内鬼，挡住他们道路的，不只有被控制的宿主，还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雇佣兵。

“抱歉了两位，但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一身肌肉块，头仿佛在反光的塔克轮带着他的雇佣兵小队走了出来，他们接到了雇主命令，而雇主要面前这两个男人消失。

他们全副武装，手里拿着从外星雇主那里拿来的新式武器，“欧阳靖教授不想见到你们！”塔克轮声音平淡而严肃。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塔克轮，”龙七子眉头一皱，“你这是背叛了整个人类！”

“别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只是拿钱办事罢了，我需要钱来治好我女儿的病，她就是我的世界，我为了拯救我的世界牺牲你们，又能怎样？”塔克轮声音平静而冷淡。

“你这是给它们当狗吗？当你没用了，它们会一脚将你踹开！”亚尔萨斯的脸因为愤怒挤作一团。

“你就没想过，当你女儿醒来后，见到那个破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吗？”龙七子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我没得选，抱歉了两位，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是我需要这笔钱！”塔克轮举起了枪，“我会让你们死的没有痛苦的。”慈悲吗？并不是，即使曾经跟对方促漆长谈，曾经把酒言欢，可走到了这里，他们却被迫站在了对立面。

塔克轮并不是很相信那些外星雇主，但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力，那场爆炸后，陷入植物人状态的女儿，与日俱增的陪护费与医疗费用，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轻轻的挥手，他转过身，不愿意再看对方，枪械上膛，而龙七子已经连续开了四枪，第五枪，塔克轮心口一痛。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回去，我会代替你照顾那个孩子，”龙七子的外植系统完全打开，早年的时候，他的半个大脑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本来都准备作为植物人渡过后半生，结果当时机械植入研究到了关键阶段，他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龙七子先后改造自己身上的肢体，大小手术做了不下一百次，直到他的身体哪怕是被移出了皮肤与部分肌肉还能活着，为此，他很感谢莉莉娅以及高层研究团队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嘴唇嗫嚅倒下的友人，龙七子听见了亚尔萨斯干呕的声音，血腥味并不好闻，尤其是出现在自己友人尸体上时。

他也很想干呕，但是他必须找到欧阳靖教授，“亚尔萨斯，我们得离开！”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那脚步声显然是四足动物，而他们的船上就没有四足动物。

将情绪近乎崩溃的老友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来，因为是在太空，其实并没有多重。

从人口中伸出的爪子，一点点将塔克轮的身体吞咽下去，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音，亚尔萨斯昏迷了过去，而龙七子也终于找到了欧阳靖教授的住处，连门都来不及敲就闯了进去，而当时欧阳靖正在与他的副手简一起做运动。

“你们两个来干嘛？出去！”欧阳靖吼道。

“整艘船都快被人占领了！欧阳靖，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龙七子把亚尔萨斯放在了沙发上，转身一拳打碎了木制的桌面，他的白色实验袍已经被血染红了，“你们tm倒底在干嘛？”愤怒是他的第一感觉。

“你认为我们有胜算吗？”欧阳靖苦笑一声，他关闭了拟态状态，而简也变成了地上的尸体，“整个房间就你拍的那张桌子是完好的，那桌子可是红木的！”

“你……你也看见了？”龙七子问道。

“我需要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你是这样的人吗？”欧阳靖苦笑着，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轻蔑地笑了笑，“它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它们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武器，那就是你。”

“我？”

“我亲手改造了你的身体，自然留下了一些后手针对这种事件，”欧阳靖教授挑了挑眉毛，他紧闭的右眼也同时打开，那是一颗玻璃假眼，而那后面连着一段导线，“想不到？”

看着龙七子的沉默，欧阳靖嘴角上翘，“这种技术，不给自己试，怎么可能给别人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