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丽风和暖家门,
蓝色塑料映黄昏。
九月挎包急推人,
簌簌雪下学不成。
——题记
本来早应该在学校里啃着书本的我,现在还是在泥巴地里打滚,土里土气的,没有一点会学习的样子。
四五月的天气,倒是日丽风和,拂面而来的杨柳风,抚摸着我那粗糙的脸蛋,吃惊的掉了头,我脸上只留下阵阵暖意。
父亲和母亲在地里扯草,我在旁边拿着树棍棍拼着不同的形状,乐呵的不行。
“老杨,好像化肥不多了,估计晌午一用,哈昼就么得了。”
“么事,哈昼我来想办法,去街上再整点回来。”
父亲和母亲虽然嘴里在聊家常,但是双手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地里小腿肚子深的草,深深地扎在父亲的心里,半点不给父亲喘气的机会,有时再加上母亲的几句抱怨和牢骚,父亲真的是两头受气。
“你先带着娃回去做饭,我再扯一哈,等你把饭做好了,喊我回来恰饭,等我恰完饭,我就去街上想办法整肥料,争取下午赶回来,不耽误扯草的功夫。”
“好,那我先回去弄饭,等哈好了喊你。”
“回去吧,回去吧。”
“小林,过来,我们回屋里去。”
“来了。”我双手紧紧的捏着木棍棍,慢慢地跑着。
“把手里的棒棒甩了,一哈哈你不要拌高子的。”母亲喊着。
我没有听母亲的话,依然对手上的木棒情有独钟,爱不释手,父亲看着我倔强的样子,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跑到母亲旁边,母亲伸手要扯掉我手里的木棒,我将身子一扭,放在怀里抱的更紧了。
“你要这些棒棒干啥,能当饭吃啊?”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喜欢玩。”
母亲也没有强求我必须扔掉,她们知道拗不过我。
回到屋后,母亲先给猪拌了一桶猪食,倒在猪槽里,然后才洗手,和面,烧酸菜洋芋丝汤,擀面,切面,等锅里的水烧开后,就可以下面,面在锅里滚两滚,差不多就熟了。
我在门口拿着毛线把木棒捆成正方形,长方形,还有一些不成形的形状,绑的歪七扭八的,但是我玩的很开心。
“去喊你老子回来恰饭。”
我没有听母亲的话,还是继续忙自己的事,因为一松手就会全部散架。
“等哈,我马上就去。”
“你能不能先去喊,一哈哈面就化了。”
“就去了。”我把它们轻轻的放在地上,生怕弄坏了它们。
“大,回来恰饭了。”我声音很小,半天没有回应。
我只好跑到屋后面去喊,我爬到一棵桑树上大声喊叫着,因为这样海拔会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大……恰饭了,再不回来,面就化了。”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那你赶紧回来啊。”
“好。”
我匆忙跑回到屋里,继续弄我自己的木棒,仿佛没有一点饿气。
“你不恰饭啊,小林?”父亲边洗着手边问我。
父亲看我玩的很投入,就没有打搅我。他恰完饭,就拿了一个蛇皮袋子,顺着小路去街上了。
“你老子都恰完了,再不恰,一哈就是一个坨坨了,吃不成了。”
“吃不成了,就不吃了。”
“你这娃子,咋这么倔呢?”
我捂了一中午的疯,两三个小时后,父亲老了半袋子化肥回来了,他先把肥料放在地上。
“小林,你过来。”
“做么事啊?”
“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你过来看了,就晓得了。”
我磨磨唧唧的走到父亲面前,手里还拿着绑成怪样子的木棒。
“你看这是啥?”父亲从怀里掏出了一蓝色的塑料板板,两面都写着黑字,可能它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它。
“这是啥东西?有啥好玩的?”我好像对这个陌生的东西,并不感冒。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认字。”父亲喊着。
“真的吗?”我回头紧紧地抱着父亲许久。
后来我学了才知道,这个蓝色的塑料板上,一面写的是九九乘法表。另一面写的是23个声母、24个韵母和16个整体认读音节。
父亲每天都会教我几个,晚上放工了,就会回来考我。
很快的我就把这个蓝色塑料板上的东西倒背如流了,每次背完,父亲总是得意的点点头,不管我背的多么顺,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让我一遍接着一遍的背。
“老刘,该让小林去念书了,他都七岁了。”
“要念书,也得等到哈半年啊。”
“那就等到九月份把他送到学校试试看,看能不能念得进。”
我一听说要去学校念书,高兴的无法无天,缠着,吵着,要母亲给我缝书包。
“妈,给我缝一个书包吧,我马上就要念书了。”我激动的不行,仿佛明天就要去学校一样。
“还有一两个月,你急啥子咯?”
“你赶紧给我缝?”
“好,给你缝。”母亲拿出了几块大半新的花布,缝四个三角形头对头拼成一个正方形,那是我喜欢的形状,挎包是用两块大一点的蓝色迪卡布缝的,这是我喜欢的颜色。
自从父亲给我买回来了蓝色的塑料板,教我认字,因为蓝色,自那时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蓝色,天空一样的蓝色。
每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祈求九月一号早点到来。
“明天就要送你去学校了,你要好好念书。”
“嗯嗯,好。”
我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天还没亮好,我就摸着黑起床了,把父亲给我买的那个蓝色的塑料板轻轻的放到书包里。
“妈,赶紧起来做饭恰,恰了饭,大就好送我去学校。”
“你这娃子就是急慌的不行,这还早的啥一样的。”
“把饭做的一恰就很大暗了。”
我拉着母亲盖的被子,把母亲欺丧起来了,父亲当然也不会放过他。
吃完饭后,父亲带着我往街上走,我挎着母亲亲手缝的书包,得意的不行。
到学校门口时,父亲给我买了一支铅笔,让卖笔的阿姨给我削好,塞到我的书包里。
接下来领着我去找零年级班主任报到,刚开学,我可以接触过多的人,又可以学习文字,自然是好好表现。
但对于独家村的我来说,早上走的时候,要人送,下午放学,要人接。刚开始父亲和母亲还是换着接我。
可是随着寒冬一天天加深,天慢慢变短,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母亲的胆子和我一样小,早上根本不敢送我,我只好麻烦父亲,刚开始几天,父亲还没有抱怨啥。
十天半个月过去了,父亲表现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一天早上,外面飘着雪,一打开门,冷风一个劲儿的往进灌,躲在被窝里都会冻得直打哆嗦。
“大,该送我去学校了。”
“你自己去不行吗?”
“我一个人害怕。”
“多大人了,还害怕,害怕的话。那就再等一年,等明年大一点了,再去念。”
这天早上没有一个人起来送我,我独自坐在门口,吹着凉风,门外雪簌簌的落着,我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