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八)

我请了假。没有别的原因。宿醉，难受啊。

整颗头痛，胀，撑得像要炸开来。眼睛睁不开，只想沉沉闭着。

只想睡觉，拒绝思考。

没办法思考。眼下的状态已经完全脱离我的预料和掌控，而它的诱因，我是在十几个小时之后的深夜，才忽然意识到。

我也不是这个地球上多重要的人，可能在周围的圈子当中，消失个一天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仅仅是一个课外活动而已，甚至都不是在校学习上课，即使我再缺席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陈医生的歌：【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我便化乌有。】

二十多年来，我对自己的认知都相当明确。我自知没什么特别也不优秀，因此也毫不介意心安理得地被这世界遗忘。

而这清静的十几个小时当中，我发现我竟然期待着，希望着，能被一个人想起来。

但事实是，我所期望着的那一份关注并没有出现。这就让我低落的情绪再一次掉入更深的谷底。

这的确是我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

我的世界崩坏了，即日起我要重新建立一套规则，去接受它，去面对它，去适应它。

回到工作岗位上，我一整天都气息恹恹。

不是很有精神，整个人非常飘忽，大概是躺了一天的缘故。

田鸿杰在了，气场不是很随和的样子。垮着一张萌脸，几米外都冻得人打寒战。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明明还是个七情上面的小孩子，他怎么就能有了女朋友呢？

这女朋友跟他怎么相处？这两个人会是个什么模式？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又揪紧了。就此打住。

但他看着实在也不像春风满面的样子。

我俩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说什么。

仿佛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咱就是说，为什么会这么费劲呢？到底应该怎样和一个已有对象的好兄弟继续若无其事地相处，我怎么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好像一片水域中的两条小鱼，相互陪伴着游到了此地，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每天在一起。忽然另外一条鱼告诉自己，我有了新的伴儿了，我得陪她玩，你自己玩吧。——你会怎么样？

我没经验，不知如何是好。

田鸿杰的眼神飘过来，我装作毫无察觉，生努着自己不去接招。

他眼神又收了回去。

收工了，他发微信：一起走吗？去吃冰？

我有点害怕。不好说怕的是什么，可能是潜意识在逃避不想听到的一些话以及不想面对的一些事实。

这个事实，或许是，我不想失去田鸿杰。

我未必是对他有更复杂或深刻的情感，但是，我不想失去他。

“这样好吗？你女朋友会不会不高兴？”我故作不在意，暗测测试探他。

田鸿杰：“没什么不好啊。”

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

“吶，以前不知道呢就算了，现在既然我知道了，是不是多少得注意一点？”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轻松自然，“你可以啊熊，连我都瞒得这么紧。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如果有情况，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你说话不算话啊。”

田鸿杰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我俩骑单车。我骑在车子上，他一只手握着车把，慢慢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