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六)

见过直球选手，没见过这么劲爆的。

我就算了，田鸿杰同学在这方面“见多识广”，但也谈不上积累了什么经验，永远是一副男大学生纯情又呆萌的无辜样子。

“啊，不用了吧，我今天没有空啊，”他招牌的慢条斯理语气听上去有种奇特的好整以暇，“不好意思啊，谢谢你。”

这种好整以暇又有些奇特的，嗯，令人火大。

我心里暗自窃喜。反正不是我火大。

但我也识相地闪去一边，和另外几位八卦姐妹在旁边装作无事般旁观事态发展。

那位显然是有备而来，“没关系啊，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啊，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对方居然笑眯眯，“交个朋友，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同学在旁边点头，“嗯，这是高手。”

我哼一声。不过也得承认，我就不会这么明刀明枪地追男生。

我要是会的话——

“交朋友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今天确实没有时间了，不好意思，”田鸿杰继续保持他拱火的慢条斯理，“我和朋友有约了。”

我突然心跳了一下子。

那女生显然不甘心，“女朋友吗？”

田鸿杰：“嗯，女朋友。”

我那刚刚大力跳跃了一下的心，像骤然敲起锣鼓点儿，在周遭的烁烁目光之中，乱蹦成一片轰鸣。

这个话，我该怎么理解？

“诶，你们组能不能过来两个人帮把手啊？”

田鸿杰应了一声，“好，就来。”

我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完全清醒，就被田鸿熊一个响指，招呼到隔壁库房去了。

也好也好，暂且离开那是非之地。

“傻愣着干什么？”他看傻子一样地看看我，“过来帮我啊，你是认为我一个人可以把这么大一张桌子抬走吗？”

“噢噢。”我赶紧跟上。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貌似也不是很正常。

反正这里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可以说点平时不能播的。

“什么情况啊田鸿熊？”装还是要接着装的，“女朋友，真有啊？”

他没理我。

“是谁啊？”我只能问下去，算是给自己找台阶吧，“我认识吗？你俩怎么认识的？咱们学校的？”

田鸿杰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正在整理东西，在这间狭窄挤仄散发着潮湿故旧味道的小库房里，背对着我，有充分理由暂时沉默。

忽然连上了线，“认识很久了。中间分开过，最近又联系到了。”

听上去，不像是胡说的。

“不是同学。她没有在念书，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个我。这个“我”在努力维持着从容且尽量自然的聊天状态，内里的那个“我”也很努力——努力在保持思维的正常运转并作出尽量理性的思考判断，尽管那一整套构架已经发出机械晦涩不流畅的牢骚，吱呀吱呀。

“噢，那挺好。怎么没听你说呢？我完全都不知道。”

“没什么必要说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田鸿杰终于转过身来，眼神低垂在地面，“说了你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