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的日常琐事（5）

5. 争吵

“如果你无休止地猜忌我的每一个决定，怀疑我的每一个动机，何必强迫自己忍耐着不适待在我这里？回到你的兄弟身边去吧！”海尔森说完便不再理会康纳，快步走进书房关上了大门。

他受够了康纳的过分警惕，康纳的是非观太过黑白分明，对圣殿骑士先入为主的偏见颇有些根深蒂固，他跟康纳讲什么也讲不通。真是个难缠的臭小子，海尔森习惯了属于自己那个甜美可爱的乖宝宝，竟险些忘了这家伙曾经也有这么气人的时候。

他无法一味地迁就忍让，也不可能真的对着一个失忆的孩子发脾气，于是只好自己躲进书房冷静冷静。

康纳傻愣愣地站在门外，随着每一秒钟的沉默变得愈发慌乱起来。父亲最后说的话…是厌烦了他想要赶他走吗…

康纳现在有点离不开海尔森。由奢入俭难，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就不能没有了。在切实体会过父爱之后康纳实在舍不得失去它。

他当然不知道父亲只是过过嘴瘾，实际上他要是真走了，海尔森说不定会立马把他抓回来。他现在还没能与父亲培养出默契与信赖，对方连威胁都不算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慌了神。

怎么办，去跟父亲道歉吗？

考虑到康纳此刻的心理年龄，他的自尊心和好胜心都强得过分，让他拉下脸面低头认错的难度堪比在沙漠里开船。

具体怎么操作还没个章程，但执行力极强的刺客仍然决定先行动再说。

康纳敲开了书房的门，端着一壶自己新沏的茶，慢悠悠地蹭到板着脸的海尔森身边，讨好地给他倒了一杯。

海尔森挑挑眉，没说话，端起手边的茶杯，低头浅尝了一口，然后再次抬目望向康纳，显然是等着他先出声。

康纳正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瞧，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父亲喝茶的样子与他见过的其他人有很大不同，动作间透着一股闲逸而有度的英式优雅。康纳还来不及沉迷，就被父亲灼人的目光看了个正着，当即有些抹不开颜面地别过头去。

海尔森叹气，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来道歉了？”

康纳的脸上腾地一下红了个透。他强自咽下窘迫，点点头，然而酝酿了半天的道歉话就徘徊在嘴边，却不知怎的，死活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来父亲在醉酒后的第二天也曾跟他道过歉。那时候父亲也没有过多言语，而是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当时他的反应很大，好悬没连人带椅子一起翻过去摔到地上。他这么一惊一乍的把父亲吓了一跳，从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敢对他这样做过。事后想来他着实有些后悔。

也许现在，他可以学着父亲那时的做法，向父亲表达歉意，同时借此机会告诉父亲，他很喜欢这种方式。

康纳屏住呼吸，紧张地凑近父亲，低头在父亲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受惊一般猛地缩回头去，甚至不小心碰歪了父亲的帽子。

“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海尔森好笑，伸手扶正了三角帽。

“我…不是故意…”面前这个康纳扭捏得像个小姑娘，哪里能让人联想到他就是当初被大陆军传颂的那个所向披靡的战士。

儿子稚气笨拙的模样本该令人嫌弃，但圆滑的人海尔森见多了，康纳的笨拙反而取悦到了他。他看儿子本来慈父滤镜就很厚，再叠加上情人之眼，那简直就跟瞎了一样，只觉得儿子可爱如雏鸟，灵动如幼鹿，无论什么神态都分外动人。

康纳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父亲，看见父亲的眉宇终于柔和舒展，大约是真的消了气，康纳心里那根紧绷的弓弦忽然就松懈了下来，他感觉此刻自己与父亲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便壮着胆子去拉父亲的手。

海尔森当然没有拒绝，这还是儿子失忆后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他甚至反客为主地回握住儿子，揉捏了一会儿他的手背，又捻了捻他的指根。

康纳手心微潮，想来刚才是真的紧张了。为此海尔森开始埋怨起自己，儿子年轻气盛，失忆后在联盟事务中又被动得很，肯定积累了不少挫败情绪，可他却一直很自制，从没胡乱发过脾气，虽然有些草木皆兵，但还远远没有达到无理取闹的地步，自己何苦要跟他计较。

想清楚了这些，海尔森转移了话题，暗示上一个的结束，“son，咱们去楼下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说完他拉着儿子的手站起来。

康纳点头跟上，任由父亲继续牵着他。父亲的手掌沉稳有力，宽厚温暖，令人心安，到了餐厅放开他时，他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了几分不舍。

啊这…康纳心想，看来我真的离不开他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康纳主动凑过去钻进了海尔森怀里。

海尔森赶紧搂住他，像是生怕他再跑了，“怎么了，son？”

两人离得近，康纳没有错过父亲眼中闪过的惊喜。他知道父亲爱他爱得要命，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高兴极了。然而他却将过往情谊忘得一干二净，父亲会不会难过，遗憾呢？现在他也有了与父亲相似的感受，便也想把自己的心情分享给父亲。

“父亲，我…好像爱上你了。”

海尔森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将人搂得更紧，带着笑意道，“你当然会了，我从不做他想。”

虽然他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信心，但与此同时他也曾怀疑过康纳是否是出于愧疚才与他在一起。只不过他不是那种迂腐教条的“正人君子”，并不纠结于此。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康纳在他身边时很快乐，他确定这就是康纳真正想要的。

而现在康纳在失去弑父的记忆后仍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样明晰的验证还是让海尔森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