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那个漆黑的林子里，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小路穿插在林中，不知通向哪里。

白灵儿正和一名老者走在小路上。

老者身材干瘦，脊背佝偻，手中杵着一根拐杖。就像是行将就木的凡人老头一样。但不同的是，老者的额头上有一对已经泛黄，迟钝的角。

“羊伯，妖王他叫我是所为何事？”白灵儿上前两步和老者并排走着。她看向老者的眼神中没有冷淡和疏离，还罕见的，带着一丝亲切。

“这一点，老朽也不知道。”羊伯看了一眼白灵儿，慈祥的说：“不过多年未见，你已经长大了……当初你走的时候，还这么大。”羊伯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两下。

白灵儿轻轻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小路两边的树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没放下吗？”树木漆黑如炭，干柴的枝桠上看不见一片叶子……就算是一棵死树。

一棵死树没什么稀奇的……但一整个森林都是这样的死树……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放下……”羊伯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道路两边，死气沉沉的树木。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你们俩都是一个妈生的，又是一起长大的，他什么脾气你不清楚？”

羊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白灵儿扭头看了一眼这位老人，没有在说话了。

“我们走吧，妖王大人还在等我们呢……”羊伯只叹息了一声，便转身，顺着小路继续走下去。老人转身的背影显得落寞，令人有些唏嘘……

白灵儿愣了一下神，然后才跟着羊伯方向追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停住了脚。在小路的尽头，有意见平淡无奇的农家小院……用树枝组成的篱笆，土坯砌成的墙，茅草堆积的屋顶……

这怎么看也只是一间普通的凡人住所……白灵儿看见小院时，身子忍不住一颤，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妖王大人就在里面等你。”羊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灵儿迟疑了一下，才推开篱笆上的小门，走了进去……刚刚走进小院，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扫过了她的全身。

羊伯仍就站在篱笆外，看向白灵儿的眼神带着复杂……半晌，他才低下头，轻轻念了一句什么。

一股无形的力量化做屏障，将整个小院笼罩了起来……一同被封印的，还有里面的白灵儿。

楚卿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看着篝火旁忙碌的吕奕，眼神中饶有兴致。他是妖，虽然化形成了人类的模样，但是对于真正的人类还是很陌生的。

大部分妖怪都居住在深山之中，很少能见到活人……况且，就算遇到了，多半也会当做食物吃掉。

对于楚卿来说，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人类，还是很少有的。

但这个时候，吕奕却犯了难……他已经点燃了篝火，也准备好了烤鱼所需要的各种香草，调料……但是，鱼呢？在火边确实有两条巴掌大的小鱼，但这完全不够吃啊。

将鲜鱼烤熟的过程中会褪去鱼肉的水分……本来就少的可怜，在烤过之后，能吃的部分恐怕就真的所剩无几。

春天，溪水才刚刚化冻，吕奕要从哪儿找足够两个人吃的大鱼……他不禁懊恼，早上不应该放走那“串”鸡的……吃腻了，也比没得吃强。

楚卿他注意到了吕奕的窘况，起身朝着溪水的方向走了过去……半晌，她回来了。

她的手里，提着几尾鲜鱼。

吕奕将所有的鱼清理干净，小鱼用树枝穿透，围着篝火摆了一圈；大鱼则架在火上，慢慢烘烤。

楚卿对吕奕的行为显得非常感兴趣，她自然是吃过鱼的，但对于这种腥味重，又有刺的食物很不感冒……如今看见吕奕如此认真的折腾着，她不禁又生起一丝好奇。

等鱼肉因为烘烤，变得干瘪之后，吕奕才撒上磨碎的细盐，又淋上过滤后的草汁……一种奇特的香味散开。鱼肉本就鲜美，利用这样简单的烹饪方式，才能更好的发挥出鱼肉自身的味道。

“请吃。”吕奕抽出一条烤好的小鱼，递给楚卿。

楚卿也没推辞，接过烤鱼，撕下一小块，在口中咀嚼着。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味，满嘴都是紧实的口感和细腻的肉香……还有盐的咸味和草汁的清甜……楚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一边保持着优雅的吃相，一边余光上下打量着吕奕。这个凡人，似乎比表面看来，更加可靠一些。

楚卿并没有发现，在她打量吕奕的同时，吕奕也在偷瞄着她。吕奕一边摆弄着火焰上，正散发着香气的鱼肉，一边观察着不远处的楚卿。

此时的楚卿已经消灭掉一条烤鱼，正坐在那里继续等吃。吕奕一个恍惚间，险些将她认成了白灵儿……吕奕这才发现，楚卿和白灵儿的眉眼竟然如此相似。

其实，两人还是有所不同的，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如同楚卿身上的高雅，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哪怕她坐在一块荒石，也带着那种天生的优雅。

而白灵儿身上带着的，却是那种放荡不羁的洒脱。

吕奕虽然盯着火焰，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鱼肉已经快烤成焦炭了……楚卿看着正在出神的吕奕，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嘭！

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击在小院里，带起一阵尘土……在小院里的白灵儿状若疯狂……

她身上的白裙已经沾满了污渍，长发也胡乱的披散着，从喉间时不时有野兽的低吼声……原本，那篱笆环绕的，普通的农家小院已经变成满地废墟，瓦砾……然而，在小院外的那圈篱笆却还完好如初。

羊伯站在篱笆外，看着里面的白灵儿，半晌，叹了口气。

“吼！”白灵儿的脸已经扭曲，完全没有先前的淡定……现在的她，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不仅是疯狂，白灵儿似乎还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边嘶吼着，一边摧毁着小院里，能看见的一切……但小院外那圈篱笆，却是完好的。

每次白灵儿冲向篱笆时，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弹开……这是一圈牢笼，将白灵儿死死的禁锢其中。

失去理智的白灵儿，仍然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锋，像是不撞破篱笆，决不罢休。

“妖王大人……”羊伯抬头，看向天空：“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