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焰舔食着干柴，散发出光明与温暖，将树枝上的肉条烤熟……一滴油脂落在了火焰中，发出一声轻响……在不远处的吕奕皱了皱眉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原本被冻僵的身躯，也在火焰的烘烤下，慢慢暖和了起来……他扭了扭脖子，环视了一眼四周……这是一个空旷，干燥的山洞，在山洞中央，有一堆篝火正在燃烧。

“你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篝火旁响起:“在这样的冬天，却只穿一件短衫就敢出门，你是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吕奕这才注意到，在篝火旁还坐着一个女子……女子正翻动这烤肉用的树枝，一股奇特的肉香散发出来，充盈了整个山洞，吕奕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小生吕奕，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如有机会，一定报答。”吕奕挣扎着起身，对那个女子拱了拱手。女子却连头都没抬，仍然摆弄着自己的烤肉。吕奕站起身来，并不在意女子对他的无视。

女子的长相惊艳，当真算个美人，又穿着一条素雅的白色长裙……也许是哪家的小姐和家人走散了，才沦落至此……吕奕一边打量着女子，一边想着。

“怎么？你也想吃？”女子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吕奕。

“不不，”吕奕赶忙摆了摆手:“小生不饿。嗯……敢问姑娘芳名？”

“名字？我叫……”女子仰起头思索了几秒，然后道:“我叫白灵儿。”顿了一下，她又指了指洞穴的一个角落:“去给我打一壶酒来。肉也在那儿，想吃的话，就拿来烤。”说完，白灵儿又拈起一根肉条，放进嘴里咀嚼。

“酒？”吕奕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按照白灵儿所指的方向走去。那里是一个火焰照射不到的角落，等吕奕走过去时，才发现那里整齐地码着一排酒坛子……在酒坛旁边，还有一只竹勺，和一只小巧的酒壶……吕奕看了半晌，才打了一壶酒。

吕奕正准备回到篝火旁，突然有一丝的声音响起:“救，救命啊……”吕奕顺着声音望去，在酒坛后面，趴着一个男人……

“救命……”男人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吕奕……他的背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就像有人用力从他身上剔肉时，留下的伤口……

“酒怎么还没来？”白灵儿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她的嘴里还咀嚼着肉条……

吕奕咽了口唾沫，看着篝火旁躺着的白灵儿。

她闭着双眼，呼吸均匀……应该睡着了。酒坛后面，那个男人也没有声音了……也许，已经死了。

吕奕屏住呼吸，看着熟睡的白灵儿……她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酡红色……她刚才喝了不少酒……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美艳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她，却……

吕奕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样子……狰狞的伤口，流淌的鲜血，痛苦的表情……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不言而喻。

逃，必须得逃……不然，自己迟早也会被她……这个想法迅速占据了吕奕的大脑……

他慢慢起身，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山洞外，呼啸的风声停住了……在山洞里，木柴迸出一点暗红色的火花……他站在洞口，看着洞外的森林。

是一片茂密的荒林……被白雪点缀成了一个洁白的世界。

“怎么？想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不报答救命之恩了吗？”是白灵儿。

吕奕身子一僵，慢慢地回过头来。

原本应该熟睡的白灵儿，此时正坐在篝火边，一双眼紧盯着吕奕，在篝火的照耀下，却看不清表情……但她的肩膀在颤抖:“是因为他？”白灵儿指了指酒坛后面。

吕奕咽了咽唾沫，才小声道:“你，是妖怪，对吗？”传说中，那些妖怪都住在深山，专门迷惑过往的行人，然后剥皮剔骨，再大快朵颐……吕奕的眼前，出现白灵儿咀嚼肉条的模样。

“我是不是妖怪，很重要吗？”白灵儿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吕奕走来:“我吃不吃人，很重要吗？”她的身上带着一股酒气……她晃悠悠地走到吕奕面前，抬起头，看着吕奕:“我如果想吃你，就不会带你回来，就不会守住你……”

吕奕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心中忍不住一颤……白灵儿本身就是极美，在酒后，双颊通红的样子更是惹人喜爱……

至少，吕奕已经为之陶醉……白灵儿身子晃了晃，突然扑倒在吕奕的身上……吕奕愣了一下，赶忙扶住她……她已经睡着了。

吕奕并没有发现，在她的眼角，有几滴晶莹的泪珠划过。

吕奕用一块石板，将积雪在篝火上融化，然后慢慢灌进这个男人的嘴里……这正是酒坛后，那个男人。他还没死，只是疼昏过去了。也幸好白灵儿只是从他背上割了几块肉，并没有伤他性命。

此时，白灵儿正睡在不远处的一堆枯草上，红润的小脸正慢慢恢复正常……

吕奕用撕下的布条，替男人包扎了背上的伤口……在雪水的灌输下，他慢慢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熟睡的白灵儿，男人脸上满是惊恐，却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出声。

“嘘，她睡着了，”吕奕压低声音，轻轻道:“你别出声，从洞口先出去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悄声道:“俺叫燕九，多谢小兄弟，咱们赶紧走吧……等这妖女醒来……”说到这儿，燕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副恐惧的样子。

吕奕迟疑了一下，然后道:“燕九兄先走，我还有别的事情做。”他的眼前浮现出白灵儿醉倒在他怀里，那副娇艳的样子……

“这……好吧。”燕九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和吕奕一同留下，只能轻叹了一口气，同意了。

“你把他放走了？”白灵儿双手环抱这膝盖，一脸平静地拨弄着已经熄灭的柴块……在她的不远处，是同样平静的吕奕。他正在摆弄着一片枯叶。

“你不怕我把你吃了吗？”白灵儿偏过头，看向吕奕。

“当然会怕啊，”吕奕两根手指拈着叶梗，微微一笑:“但我觉得，你不会那么做。”枯叶焦黄又潮湿，恐怕曾经被积雪掩盖过。

“……”白灵儿的视线也集中在那片枯叶上，沉寂一瞬，又道:“你和那个人两不相识，为什么救他？救了他之后，为什么不和他一起逃走？”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

“你和他不也无冤无仇，为什么那样折磨他？”吕奕松开手，任由枯叶飘到脚边:“而我留在你身边的原因，很简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白灵儿，嘴角轻笑。

不得不说，吕奕尽管长相普通，但这一丝笑，却显得温文尔雅。

“好色吧。”白灵儿扭过头，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吕奕的笑容僵在嘴边。

白灵儿坐在火边，小口啜饮着酒壶里，晶莹的酒液。重新被点燃的篝火晃动着，将洞穴内的潮气烘干。

吕奕也安静地坐在火边，看着那片叶子在火焰中翻滚，扭曲，燃烧……就像是一朵耀眼，璀璨的花……闪烁一息，便慢慢凋零。半晌，吕奕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饿了？”白灵儿终于扭过头，看向吕奕:“我也饿了。”她一口饮尽酒壶里最后一滴酒液，然后慢慢起身:“在冬天，这座山上根本找不到任何食物，而唯一可以过冬的食物，被你放走了……”她笑了笑，摇摇晃晃地走到酒坛边，用木勺舀起一勺酒，仰头饮了下去。

“食物？人类怎么可以当做食物……”吕奕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白灵儿不是人，她是妖……对于妖来说，人就是食物。

“你走吧，”白灵儿又仰头灌下一勺烈酒:“我最讨厌的就是人类了，那些肮脏又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也一样……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白灵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趴在酒坛边上，散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吕奕看着醉倒的白灵儿，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他抬了抬手，想把白灵儿从酒坛边抱开……耳边却清晰地响起白灵儿的声音:“我最讨厌的就是人类了……”吕奕轻叹一声，转身朝洞穴外走去。

看着吕奕的背影走远了，白灵儿也叹了口气，站起身，脸上没有一丝醉意……她看着吕奕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