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残烛余火

　　青山集

　　当那大妖冲出十万大山振翅腾飞于寰宇之时，人们惊慌哭喊，更有甚者喃喃自语地跪地求饶，莫说这些肉眼凡胎的山民，便是那修习外身强体之法的后天武者，也是两股颤颤巍巍，无形之中的妖威击碎了大多数心中的气。

　　小秦川和卧牛村的娃娃站在一块，李水生把他们安置在了一家驿馆门前，又独自重返上山，大难临头，周遭的空气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感觉，左右尽是逃命的难民，那条通往商国姜水的官道上被乌泱泱的难民挤满，上人的马车被丢在路边，那些身穿锦衣华服的上人们也不过是和其余人一样，用吃奶的劲儿使上自个儿的两条腿。

　　毕竟没有人想要死…

　　“浑儿姐，俺觉得要不俺们也带着娃娃们往姜水跑吧？”张屠户家的婆娘是个二十来岁的彪壮女人，她望了眼官道瓮声瓮气地问道。

　　从卧牛村逃出来的大小妇孺里头，懂得几分道--理世事的也就只有老扁担家的遗腹女—浑儿，她是个半脚医生，有些见识。

　　浑儿姐三十来岁，头上带着一顶干草编成的草帽，面对同村人的寄望，她黝黑的脸上生了几道窘迫的红意，犹豫地说道：“我…我们还是走官道吧…人多好歹有个照应…”话到末尾，她的目光征询地看过众人。

　　“川川，到婶这边来。”李家婶婶招呼着小秦川过去，她一左一右地牵起小秦川和小铃铛的手，弯腰嘱咐说道：“你们俩个小家伙，一会拉紧手，勿要被人冲撞散了。”

　　小秦川有些心不在焉，他在人群中看来看去，也没找到爷爷的身影，爷爷到底去哪里了？不会还留在山上吧？

　　正当村人们加入逃亡的洪流，没过多久，小秦川被人挤了一下，不经意间抬起头见到，天边一堆堆乌云，随着那一对大翅膀的扇动，霎时间妖云朝四面八方散开，金黄璀璨的光芒冲天而起，一头体型媲美小山的金色大鸟窜了出来，双翅扇动掀起狂风，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天象，罡风摧枯拉朽般狂暴地摧毁山顶的，树木、植被、村庄被连根拔起，旋风卷到高空卷成稀碎，几个呼吸不到的功夫，偌大的青山半截山头被罡风刮得光秃秃了。

　　世代居住在安逸和平环境下的山人们，何曾见到过此等情景，连逃难都望了，吓得趴在地上磕头跪拜乞求天神饶命，宽恕世人。

　　卧牛村的村人们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们的脑海里似乎没有那种想要跪拜的想法，也可以说是吓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铃铛和小秦川被李婶揽在怀里，肌肤相亲之下能感受到彼此身躯的颤抖，小铃铛面色苍白，嘴唇嗫嚅，：“阿娘，我好怕。”

　　“鹏十！”

　　一声怒吼在山头响起，土黄色的山头上升起一片火红，只看的见一道赤红的剑气斩向天上金色大鸟。

　　剑气冲霄汉，赤光耀寰宇！

　　这一幕委实太过震撼人心，小秦川从李家婶婶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呆呆地望着天上，那头可怖的大鸟，金色的翎羽像是雪花一样一片片掉落下来，剑气斩在了它的左翼上，鲜红的妖血溅撒寰宇。

　　逃亡的小秦川停下来，后面的难民把他撞了一个踉跄，一跟头栽进了泥巴地里，小秦川顶着污泥，昂头望着天空，两眼呆呆愣愣地看着。

　　“爷爷没有骗我，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小秦川在泥坑里跌倒又爬起，在难民群里挤来挤去，他冲到空旷的林地上，朝天上呐喊：“神仙叔叔，加油啊，不要输给大鸟！”

　　一声尖锐的啼鸣惊破云霄，金色大鸟俯冲而下，探爪抓向山头，霎时间土石碎裂，山崩地裂，巨力旋碎了大山，土尘漫天，偌大的青山直接凭空消失了，徒留下一地的碎石。

　　“你？！你竟然洞虚了！”

　　鸟噱张合发出人声，听上去惊疑不定，片刻它转而狂笑：“哈哈哈哈哈，真是个蠢货，燃寿之术，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寿元可以耗！”

　　金色大鸟的双翅闪耀着夺目的金光，光芒璀璨，双翅横击而下，堪比神兵利器，无坚不摧，在大地上劈砍出一条极深的沟壑。

　　“锵！”

　　秦修涯起剑架住了翅膀，他的气息忽高忽低，漂浮不定，乌黑的头发在这短短的瞬间，竟多了几缕雪白，就像那只大鸟讲的，他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寿元。

　　“万剑归宗！”

　　秦修涯后撤一步，单手掐术诀，赤霄剑化作一道火红的光芒冲天而起，在空中一分再分，亿万口赤霄剑分列成阵。

　　术诀灵光泛动，万剑抡转，齐齐同步移动，万道流光划过天穹，漫天剑气纵横，一朵朵血花绽放，金色大鸟的被削掉了一大块血肉。

　　清薇神剑斩妖身，自是人间第一人。

　　金色大鸟的鸟噱张合吐出一团神光，砸在秦修涯身上，把他砸得七荤八素，衣袍破破烂烂，七窍淌落下鲜血，他两目生光，赤霄入手，当即腾空而起。

　　脚踩祥云，赤光伴身，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年轻的容颜变得苍老，现出一条条皱纹，不变的是他的眼睛，目光如剑，锋利无比。

　　小秦川瘫坐倒地，他怎么也没想到神仙叔叔会变成爷爷，原来，原来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川川快走。”

　　小铃铛拉起小秦川的手臂想要将他拽起来，难民群像是野兽一样冲过来，根本不管有没有踩死人，而且天上的战斗范围越来越大已经波及了这边，掉落下来的山石砸死好几个大人了。

　　“我…我不想走，爷爷还在这！”小秦川一边说一边看着天上的秦修涯。

　　这时候李家婶婶从官道上跑过来，焦急地看着两个娃子，说道：“你们两个瓜娃子，咋子跑到旮旯地儿来了…来，川川，铃铛跟俺走。”

　　小秦川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挣脱不开，婶婶的虎爪，一脸不情愿地被拽起，小秦川痴痴地看着天上，李家婶婶一左一右拉拽起两个娃娃，往村人聚集的方向跑去。

　　“我秦修涯，三岁学剑，十五岁为剑宗首席弟子，三十七岁晋升元婴。”

　　“而今蛰伏三十余年，兵解之前，我秦某想试试弑杀妖王的快感，了平生夙愿哈哈哈！”

　　秦修涯身躯上出现了不少伤痕，胸口更是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汩汩鲜血向外流淌出。

　　他也不顾，放声大笑几声，一头白发沾染着殷红的血飘动，苍老的脸上精气神饱满，红光满面，看不出一丝虚弱的模样。

　　秦修涯的攻势激进不少，招式狠辣，甚至是以伤换伤，也要在金色大鸟身上砍上一剑。

　　面对这样心存死志的疯子，纵使是妖王鹏十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长嘶一声，竟纵飞扇动翅膀飞到姜水官道上。

　　“鹏十，你敢！”

　　意识到妖王鹏十要做什么，秦修涯怒得目眦欲裂，生命再一次燃烧，他身形被压榨得几乎枯槁，速度爆发到了极致，迅如流星。

　　鹏鸟停在密密麻麻的难民上空，翅膀遮天蔽日，霸道的妖气肆无忌惮地释放，驴马不敢前行卧倒在地发抖，就连哀鸣都不敢发出来，屎尿的臭味熏满天空，官道堵塞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兽悲人哀，不少人意识到什么，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跪伏在地，乞求妖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