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有一唤作商的蛮荒小国,国境南陲十万大山,山林莽莽绵延纵横数万里,其间树木参天、百草丛生,古往今来常常有采药人身赴十万大山中采集草药,可平安回来者甚少。
有人说这莽莽大山中有妖,会择人而食,去的采药人大多已葬身妖腹。
“爷爷,既然有妖怪,是不是有打妖怪的神仙?”稚嫩的声音开腔询问,孩童不过七八岁,生长得白白嫩嫩,好似一个瓷娃娃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坐在大槐树下的老人。
老人闻言笑了笑,大手摸了摸孩童的头,抬头望向山外的天空,混浊的眼睛似乎有了几分清意。
看到爷爷故事讲到一半又发呆了,孩童不由得瘪起嘴。
“哼,坏爷爷。”孩童胖嘟嘟的小脚丫上踩着一双草鞋,轻轻抬腿把一颗小石子踹飞。
过了许久,老人唤过孩童坐在身旁,看着满目好奇的小孙儿,老人笑着摇摇头,低哑、苍老的嗓音缓缓响起,讲道:“许多年前卧牛村还不曾建村的时候,猫儿山上有一头化了人形的大妖,修为深厚,经常下山掳掠妇女孩童吃食,附近很多村落都不敢让孩子出门。”
“这妖怪好坏,爷爷那后来呢?神仙有没有来收拾它啊?”孩童气鼓鼓地说,小拳头攥得紧紧,甚为不平。
爷爷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会继续讲下去,说道:“像这样心惊胆颤的生活过了十几年,那时候的村落里几乎已经没有孩子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老的都要走不动的老人,在一个雨夜里来了一个外来人要借宿,很多人劝他离开…”
“后来这个外乡人执意要留下来,村里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等第二天清早去寻那人时早已不见踪影,村里人只记得那天晚上雨不知道怎么下得特别大,时不时还有打雷的声音。”
“到了年后,猫儿山上的妖怪没有下山吃人,村里人都感到奇怪,就这样又过了两年,猫儿山附近的村落都没有传出吃人的事情,这让村里人觉得妖怪被神仙除掉了。”
孩童听得很认真,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闪烁着星星,胖乎乎的小手抓了抓圆滚滚的脑袋,白嫩的脸蛋上有些疑惑,他向老人询问道:“爷爷,为什么村长爷爷、大虎伯伯、李家婶婶都跟我说没有神仙啊?”
老人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又很快合拢苍老似是老树皮的脸上挤出笑容,老人抬手又摸了摸孩童的头,笑着说道:“小秦川啊,他们说的对,没有神仙…爷爷和你讲的只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哦。”小秦川愣愣地看着老人,他不明白爷爷说什么,神仙不是有吗?怎么又变成了故事?
“川川!”
一个清脆如同百灵鸟的声音打破了小秦川脑瓜子里的胡思乱想,抬起头眼前多了一张长着小雀斑的大脸,黑白分明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浅红的嘴唇好像在不开心地嘟起。
“小铃铛!”小秦川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惊喜地叫道。
小铃铛是村西李猎户家的小女儿,年芳十二,上能爬大树掏鸟蛋,下能钻青溪抓小鱼儿,并且是小秦川最要好的朋友。
“嘻嘻,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听秦爷爷讲故事。”小铃铛微微后仰将身子摆正,嘴角上翘,有着几分神气地看着小秦川。
“川川走啦,阿娘说我阿爹回来了,肯定打了只大野猪,我们一起去看看?”小铃铛上前一步拉起小秦川的小胖手,男孩胖嘟嘟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红红的羞意。
小秦川征询地看向老人,老人笑着挥挥手,说道:“快去吧。”
“好耶!”
得到了允许的小秦川撒欢地叫唤一声,于是跟着小铃铛一起跑向村头,老人望着小秦川的背影,渐渐又进入了发呆的状态里…
“呼呼。”小秦川胖乎乎的变得涨红,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颗颗汗珠从圆圆的下巴上滚落下来。
“慢…慢点。”
村口早已挤满了人,对于卧牛村的村民来说,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这十万大山生存的,因此每年的秋季都会有个祭祀祖宗、庆祝丰收的节日,男人们会进山狩猎野兽回来祭祀祖宗。
而小铃铛的阿爹是村里出了名的好手,臂力过人能开六石硬弓,这次进山正是由他带队。
“好多人啊!”
小秦川缓过神来,嘴巴不由得张大,土路上站满了人,乌泱泱的成片。
他踮起脚尖,奋力站直身子想看前方到底来人了没,踮得脚酸痛了也只是看到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
“川川,这边!”
小秦川侧头看去,只见小铃铛不知何时翻到了土墙上,此时女孩踩着墙面上向他招呼。
“小铃铛等等我。”
小秦川顿时眼前一亮,对呀,站到土墙上不就能看得到了嘛,赶紧屈身从一个个大人的身旁钻到土墙边上。
他爬的可费劲了,两只小短腿太不灵活了,常常踩不准凸出来的土石,好几次爬到一半险些就要摔下去。
“川川抓住咯。”小铃铛趴卧在土墙边缘,一只手往下探,张开手掌拽住了小秦川的手腕。
小秦川总算有了借力点,凭借小铃铛的拉扯他翻上了土墙。
不过颇为好笑的是,这一翻整个人直接把刚蹲起来的小铃铛连人压倒了,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小铃铛此刻羞涩不已,脸颊绯红,似是黄昏时分天边的红烧云般。
“呀!”
男孩子的脸庞近在咫尺,温热的吐息拍打在脸上,小铃铛细腻的肌肤上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疙瘩,她紧张极了,少女的内心要敏感许多,此时的她连耳根子都红的通透。
女孩侧过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太沉了…起来呀!”
“哦。”小秦川也是懵了,依言从小铃铛身上下来,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男孩看着女孩,女孩也在看着男孩,有种莫名
的东西在两人的心底埋下了种子。
“来了,他们回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声,杂乱的人声几乎在瞬间变得沸腾,所有人翘首以盼,望着村外那层层叠叠的树障。
“阿爹应该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小铃铛抿了抿嘴,声音不再从前那般高调,低了不少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味道。
小秦川木讷地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郁闷地挠挠圆滚滚的脑袋,跟在小铃铛的身后慢慢挪动。
渐渐地,小秦川看见远处的山脚下多了一个小黑点在移动,看着小黑点穿过一片片林木,越来越近,很快变成几个熟悉的人影。
“有伤!”
人影逐渐清晰以后,小秦川看到那一个个进山狩猎的青壮身上都挂着伤,衣衫褴褛,鲜红的鲜血不知何时干成了暗红色,在衣衫成了一层层血痂。
欢呼声戛然而止,村民们愣愣地看着狩猎队就像是勒住脖子发不出声的大鹅…
看着一个个人,面带苦色地走近,谁也没说话,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很难想象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李大虎呢?他在哪?”这时村正拄着拐杖走出来,他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问道。
或许谁都没注意到,村正此刻的手都是颤抖着。
那个男人小秦川认识,是铁匠的儿子叫李水生,比他大八岁,武艺很好,李大虎曾经拍着李水生的肩膀说过。
“嘿,这小子有两下,以后得接老子的班。”
李水生面色暗沉,听到村正的话,他抬起头,牙齿咬着嘴唇,丝丝缕缕的血丝在唇上荡漾开来。
“在…在后面。”身后的几个人走到一旁,空出位子。
很快,人们看见在狩猎队的后面,两个男人用竹子抬着一个人,人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乌黑的血迹格外的显眼。
“不好!”小秦川看到这个熟悉的人形,心中暗呼,连忙转身想要拉住小铃铛的手,怎奈拉得个空,女孩早已跳下土墙。
“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