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麻雀今日晨便出发了，说是邻村​，其实那个植物村离这里还是挺远的，都处在妖界边沿，两村之间还隔着很大一块灵力稀薄的荒地，即使用飞的，估计也得两三日才能到。

没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斯年先是觉得十分舒爽，早起为小葡萄搭了个棚子，然后料理花草，​一早上就过去了，中午的时候有些疲惫便去睡了一觉，起床后觉得脑瓜子里嗡嗡嗡的，皱眉四处看了看，确定是因为周遭太安静了，平日里起来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麻雀声，这猛然听不到了，竟然有些不习惯了，他摇着头笑了两声，也是被荼毒太深，想着便起身叠了被子穿了衣坐下拿了本书来看。

没到黄昏​呢就看不下去了，忽而又想起小麻雀的小葡萄，便又晃悠着到院子里照看葡萄去了，没了无殊在旁捣乱，斯年做什么事情都做得麻利毫不拖泥带水，做完所有的事情竟还没到睡觉的时辰，这一天过的也是着实漫长。

这样的难得清静却过于无聊的日子过了两天，这日斯年正百无聊赖地给院子里的花修剪枝叶，这座在村子边缘的小木房却来了客人​。

最近斯年精神劲儿不足，鸟的气息都快到坑顶了他才发觉急忙隐藏身影和气息，施了个障眼法将自己与木屋同色同息​，一根别的妖看不见的小枝条悄无声息地伸了出去，看到屋外缓缓飞下来两只鸟，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村长长野和书记尤来，两只妖落地后便化作人形朝屋子走过来。

长野神色匆匆，在院子外张望了几眼就扯开嗓子喊起来，“祖祖？祖祖在不在？”

尤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不会真的去了吧？又没跟我们打声招呼，唉。”

“你也是，你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呢！”长野皱着眉扒着小院子外的木栅栏抻着脖子往里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到什么似的，“这么几声都没回答，肯定已经出门了，这可怎么办，”说着又转过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看着尤来，“尤来啊，这事儿要说也是你的责任，你跟那边商量完，怎么就忘了跟我们说呢，你说这，唉，祖祖还要白跑一趟。”

尤来拍了拍脑袋，懊恼道，“确实怪我，真是老糊涂了，我这不是想着祖祖渡劫受了伤，恐身体还没痊愈不想让他奔波才写信过去说明情况，请求小花帮我们送过来一趟，反正他也来祖祖这里玩了几日嘛，过来了大不了就在这边过冬，顺便也促进一下两村的友好关系，谁知……唉，祖祖这急性子哟！”

长野神思忧愁地叹了口气，冲着尤来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必再懊恼，小花何时到？万一他们路上遇到了倒是好。”

“但愿吧。”尤来捏了捏眉心，“要是让祖祖白跑一趟，他回来了我买些礼自行认罪就是。”

长野：“也只能这样了，先回去吧，准备准备迎接小花的事宜。”

听了一耳朵墙角的斯年：“……”这下遭了，不知他现在去寻了那个小花打晕还来不来得及，可他也不知道两村交往究竟走的是哪条道啊，这可难办，不过试试总没坏处。

说干就干，斯年当日晚就出发了，一路走一路延伸自己的根系，平凡妖看不见的根系如天罗地网一般铺天盖地地蔓延，很快便密密麻麻地将整个村子以及周边笼罩进去，斯年一边走一边利用自己全身的“眼睛”查找，虽然不知道那个植物村究竟要往哪个方向走有几条路，不过离小鸟村四五里的地方一定会汇集到一条道上，那他就在这里蹲守好了，就是不知道那个叫小花的蔷薇精长什么样子，斯年思忖片刻，虽然有些丢脸，但他还是决定路过一个就问一个，反正不是丢自己的脸，想到这里，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打了个响指，青光自脸上闪过，手里不知从哪里变了个镜子，他眨了眨眼，看着镜子里黑漆漆乌溜溜的大眼睛也跟着眨了几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斯年在路边一躺就是一下午，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差点睡了过去，正昏昏沉沉间，恍惚中听到了无殊的名字，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脸，纵使见过大世面，也不免吓了一大跳，他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妖，一袭粉红长衫，身姿修长苗条，皮肤很白，五官清秀，长发简单束在身后，整只妖都散发着一种恬静淡然的感觉。

“无殊？”那妖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看过来便激动道，“你专门在这里等我啊！”

斯年连忙收了身下的躺椅，料想这应该就是小花了，还好有先见之明施了个障眼法，不然还就真错过了，唉，贪睡误事啊，虽然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试探道，“小花？”

那妖瞬间黑脸，嘴角都要垮到下巴尖儿了，斯年总算知道小麻雀为何会与这蔷薇精玩儿得好了，瞧这嘴角垮得简直如出一辙，想着便听小花愤怒地斥道，“说了不许叫我小花！我有名字！”

斯年：“……”这小麻雀咋那么欠揍呢，他就说一只男妖为何要叫小花，原来是绰号！

“呵！”小花见斯年不说话，立刻开启冷嘲热讽，“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伶牙俐齿，嘴巴都能说秃噜皮了么？嗯？”

斯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麻雀的朋友原来也挺欠的，真是妖不可貌相，亏他第一眼还以为这妖恬静淡然！果然也是个话婆子！“那个……额……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不对劲，忒不对劲，这小麻雀今日居然没跟他打起来，这是怎么了？他瞪着眼睛绕着斯年转了几圈，十分惊奇。

斯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里慌得不行，这不会被发现了吧，悄悄地抬起手刀，准备手起刀落，直接劈晕，谁知那蔷薇精猛地抬起头瞪着他，斯年举起手就要往下劈，千钧一发间，蔷薇精却凑上前来，斯年被吓得连忙退后一步，谨慎地盯着他，只见蔷薇精抬起手，斯年绷紧了神经，准备等他进攻过来再顺势劈晕他，毕竟是小麻雀的朋友，他可不想伤到他。随着蔷薇精手越抬越高，斯年神经越绷越紧，正要爆发间，蔷薇精手伸到他头顶再向下平移到自己的头顶，气急败坏地转圈圈，“你居然背着我修炼了？！怎么突然就长这么高了？还强壮了不少嘛，看这胸肌！”说着戳了戳斯年精壮的胸膛，“在哪儿找了这么身衣服穿得人模狗样的？你不都是一身毛的嘛！”

斯年默默放下了要劈晕他的手，虽然很想劈死他，“其实……”他觉得告诉这蔷薇精也没什么，因为经过这一柱香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位也是个缺心眼儿，于是他将他和无殊的事全部告诉了蔷薇精，准备看他反应，如果有不对再动手也不迟，如果没不对又愿意配合那自然皆大欢喜，毕竟一个谎言真的很难圆。

说完就见蔷薇精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瞪脱眶了，嘴巴张得老大，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你你你，你说，你是无殊的，的那棵大榕树长成无殊的脸是因为障眼法你不能被发现不然无殊和你都要被抓无殊已经出发去我们村儿了你专门来等我让我假装我不是我而你是我，”蔷薇精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片刻后疑惑道，“那我是谁？”

斯年：“……你……就可以回去了。”

“哦。”蔷薇精眉头一挑转身就要回去，斯年舒了口气，也准备回去，刚走出两步，两只妖同时回过头。

“你不是来送花蜜吗，花蜜给我！”

“我是来送花蜜的呀！”

于是两只妖迅速交接了花蜜，蔷薇精转身又要走，斯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他，“小花！”

蔷薇精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磨着牙，“什么事？”

“那个……要不你还是跟着我好了。”斯年看着他，“现在接近已是隆冬，那片荒地于你而言还是太危险。”虽然他成功过来了，但不一定能成功回去，这里的妖修为都不是很高，隆冬时植物最是虚弱，那片荒地拒无殊说极为寒冷，而且冬兽就是这两天出洞，刚刚小花答应得太过果断，他差点忘了这茬。

话音刚落，就见小花灵动的眼里迅速漫起水汽，然后一滴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接着眼泪便跟开了闸似的奔流直下，小花哇哇大哭，口齿不清道，“哇啊啊，你居然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哇啊啊……”他本来打算的是硬着头皮在村子外面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挨过这个冬天的，他确实不敢经过那片荒地，过来的时候都是村民为他用灵力制作了一双花瓣翅膀，不过是一次性的，他们想的是他飞过来后就在无殊家里过冬，等春天到了再和播种的队伍一起回去，谁知恰好遇上无殊有难，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转身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回不去一事，幸亏斯年那么善良！

斯年：“……”真是只真性情的妖……

兀自哭了一会儿后，小花扯起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然后红着眼道，“那你怎么办？不是要装成我吗？”

“你躲在我袖子里就好，等和村民交涉完了就回无殊那里了，你只要不随意出去就没事。”斯年伸出袖子让他钻进去。

小花应下后，红光一闪化作一小株蔷薇花，便飞进了斯年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