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命不由人

人是具有破坏性的生物。

尤其是对于美好的事物。

——黎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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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床上，房间里的灯被她熄了，过道上暗暗的灯光从门缝透进来。夜里寒气逼人，时希裹了被子坐在床上，只睁眼看着房间里的摆设，迟迟没有睡。侍女不敢打扰她，掩了门出去。

时光的流逝她已感觉不出，只自顾自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从所未有的疲惫与不安占据了所有，她只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大脑停止思考，每一个脑细胞都叫嚣着快要透支，时希在混沌中倦倦地闭眼睡去。

梦中是阴森的地界，头顶是黑压压的树。她恍恍地站了片刻，终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不顾方向地奔跑起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似乎是起雾了。她却在一片灰暗中，看见远处不甚分明的码头，码头上微微翘起的木板，与灯火通明的航船。

怎么会呢，太怪了。她喃喃地想。

远处的噪音似乎逼近了，时希一睁眼，却连灯火也看不清，周围浸在白雾里，看不清任何东西。仿佛有什么被从心口一点点抽离，她徒劳地喘气，随即坠落在无边的惶恐中。身侧突然冲出的黑影扑倒了她，尖牙穿透皮肉，咬住她的胳膊不放。时希用力去推，想看清那黑影的样子。

好像……是只蝙蝠。

奋力一挣，心头的不安如石头落地。朦胧间似乎有什么轻轻拂过额头。凌晨时分，她如释重负用力抱住被子，额上的冷汗也顾不得去擦。

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一半，走廊温和的灯光洒进来，无比温馨。刚刚的噩梦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盯着门口，大脑宕机般地大口呼吸。一转头，却是一个人站在门后的阴影里，目光如炬，正看着她。

“御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她得了喘息的机会，发难于他。

“没什么。”他将方才为她擦汗的手背到身后，攥在手里，“既然醒了，想你也再无睡意。不妨跟我去看个人。”随即，他绅士地带上门出去，腾出空间时间留给她换衣服。

时希翻身坐起，自知在劫难逃。脚踩在长绒地毯上，看着衣柜里她惯穿的几套衣服，时希瞬间恍惚。

他知她平日贪凉，有时不喜欢穿鞋，铺了长毛绒的地毯；他知她钟爱紫色，于是拿给她的衣服都是她喜欢的颜色样式。

明明每一个女孩子喜欢的细节他都做到了位，却只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那是爱吗？她在迷茫。

都过去了，还想什么？时希晃掉脑子里不符实际的想法，披上外套。

府里灯火黯淡，黎灰已经先她一步站在楼梯口，手中擎了烛台，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

听见脚步声，他并不回头，只闷头走着，最终停在漆黑的铁门前。两壁是坚硬的岩石，过道仅容三人并肩通过。

大概是个牢狱。时希攀着铁门，向里张望。整条过道平平无奇，她的目光落在尽头。尽头处左侧的岩壁上开了一扇小窗，大概是为了透气，光线在终年不散的阴霾里穿行，那尽头处的石壁在光影交织间成了带着灰调的蓝色。

就像她梦中的海域。

阴冷中仿佛有风，擦过衣角又消失不见。时希一瞥黎灰黑得像锅底的脸，也懒得开口，只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一路走来意外地没有看见任何应该出现的血腥场面，他领着她走进最后一间牢房。

时希没睡好，此刻听着和白噪音催眠效果有得一拼的风声，更是迷迷糊糊。“到了。”黎灰并不进去，只恣意地倚在门框上。

“…………”昏昏欲睡的脑子在看见吊着的粉衣女子时猛然清醒，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时希神经质地上前，那女子是垂着头的，金发被重力牵引着遮住了她的脸颊。甫一接触就是死人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全身。

时希怔了片刻，才想起寻找女子身上的伤痕。她不是被渴死或饿死的，更不像是毒死，身上应该有致命伤才对。手腕、脖颈、脑后……时希不可置信地后退，没留心身后有张小桌子。“啪嗒。”针管被她无意间带落，摔在黑色的水泥地上，针头闪烁的银光刺进视网膜深处，沿着视神经一路传输到大脑。

“就当是让她替你试一下药。你也看见了，她在注射之后身上没有留下尸斑，甚至是注射留下的针孔都愈合了，面部表情也很平静。”

“如你所见，这是一种新药，类似于人类的安乐死，不过更先进。可以愈合人身上所有的伤口，除了注射时针头带来的痛感，不会有任何痛苦。留下的，会是一具完美的尸体。”

“这样完美的死法，对于你来说，怎么样？”一个人笑时，通过看他的眼睛，就可以基本判断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笑。就比如他现在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