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幸

01【不幸】

青森县里不管多远的街坊，谁不知道太宰治？

那年，县里有名的先生突然手里牵了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像是见不得生人，一个劲儿地拉着先生的手，往后面的阴影里躲，只露出小半张脸。他眨巴着眼睛却装不下面前许多张大了嘴的脸庞。肉眼可见，先生的手被抓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印子。

听先生说，那孩子叫做太宰治，从今天开始就要在这个镇子上生活了。至于他以前是哪里人，双亲是谁，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先生却总是一笑而过，不多言说。

日子本来过得挺好，太宰治也和别的孩子一般背着书包，早上踏着青石路去学堂里上学，暮色中乘着火烧云回家。可不知道最近出了什么事，先生有一天迟迟没有来学堂，太宰治也是。

其他孩子们觉得奇怪，也在教室里吵吵闹闹待不下去。有一个胆大的跑回了家，家里人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呀，他说，因为织田先生一直没来。

人们皱了皱眉，看起来困扰得很。县里附近就这么一所学堂，先生也只有织田先生一人，这突然消失了该如何是好？

组织了些年轻力大的男人，混着点爱凑热闹的，一帮人轰隆隆地往织田先生家那里赶。

“织田作，他…”

开门的是太宰治。不知道是太过瘦小了还是什么，男人们的眼里没有他，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撩起袖管将他推开，鞋也不脱就直接闯进了玄关。他们粗鲁地胡乱将门推开，宽而大的橡胶鞋底踏在本就看起来不很结实的木制地板上。“踏踏踏”，地板被人们踩得发响。忽的，那响声放缓了不少，意识到这一点的太宰治从玄关那儿轻轻转了身子，正对着长长的走道。

外面刚下过雨还没有出晴，屋子里没开灯，即便是拉开了窗帘也没什么光亮，走道也因此变得少许可怖，大概是因为深处的路太黑了，亦或是因为…

“快来人，快来人呐——！！”

从屋子的最深处传来了匕首般锋利的尖叫声，就如同是见到了恶鬼一般的凄厉与狰狞。

“踏踏踏”短暂的停歇后，脚步声再次放快，木板响得更厉害了些。

一群人熙熙攘攘围在房门口。那房间里满地都是血，干巴巴地附在榻榻米上，黏腻的就在墙壁上划出一道口子。一打开门，腐烂的臭味就冲过来，直钻鼻孔，肆意捣着五脏六腑。

有些受不了的就直接跑了出去，捂着嗓子干呕了好一阵回想来还心有余悸。倒是最中间的男人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墙壁里镶着的银色子弹。

一道惊雷闪过，子弹扭曲的侧面泛起银光，印出了眼里模糊的恐惧。

太宰治仍站在玄关那里，他透过客厅里远远的窗户看着毫无生气的厚厚云层依旧遮盖在天上，他心里清楚，等会儿兴许又要下雨了。

“织田先生，织田先生死了……”

像是乍暖还寒吹来的风一般，事情越传越远，叫十里八外的人茶饭后多了新的装饰。

“我和你说啊，那个，县里教书的织田先生知道吧？我听隔壁长崎太太说的，织田先生家的那小孩会遭来杀身之祸！”

“上二君，以后离太宰治那孩子远点哦，听见了吗？”

“天天浑身缠满了绷带，一看就晦气。”

人们将手捂住嘴，拉着旁人的衣角用不重不轻的语调批判着太宰治的不人道，说他满身罪恶，以后是要下地狱的，同时为自己找到了新的话题而感到新鲜和自豪。他们说得津津乐道。

好在时间久了什么都会厌烦。

很快，学堂里来了新的先生。说多了也觉得没劲，后来人们也不再多提那件事，只有太宰治这个名字被深深地刻在了十字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