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第十一章

夜晚，许久不见的星星终于剥开了积云，挂在墨色的空中，一闪一闪的。

小姑娘上完药后便睡了几个时辰，李宥宁怕她饿着，便提前吩咐掌柜的热了几道菜。菜送来的正是时候，敲门声响起时，小姑娘正悠悠转醒。

“进来吧。”李宥宁对外说道。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人却是李宥宁意料之外的。

“怎么是你啊？”李宥宁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今夜是刮了什么风，竟把他给吹来了。

皓都扫了李宥宁一眼，手中的案拖得可谓是稳稳当当。他的背挺得直直的，步子成风，默不作声，只将案放于桌上便准备离开。

“诶，皓郎君。”李宥宁鬼使神差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

“……不用了。”手背是一阵温热，皓都眼神闪过一瞬的波动。他轻轻将自己的手挪开，神情有些许不自然，淡淡地吐出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哦……好吧。”待李宥宁吐出这句话时，皓都早已没了影子。

小姑娘坐在床上观望了好一会儿，皓都一走立马便溜下了床，走到了桌前。

“皓郎君感觉凶巴巴的……”她小声嘟囔着。

李宥宁将放在案上的菜一碗一碗地端了出来，整齐地摆在桌上。听见了小姑娘的嘟囔，她应和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就没见他笑过。”

“好了，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李宥宁将筷子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筷子后便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她应是饿坏了，连菜品有哪些都未细看，只是一股脑地往嘴里塞。若非皓都被李宥宁叫住，在房里耽误了一会儿，她恐怕早就奔下床，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李宥宁静静地看着她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一茬，“你家在哪里，等明天天亮了我把你送回去吧。”

李宥宁话音还未落，小姑娘扒饭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将碗放到了桌上，脸上也浮现了苦闷之情。

“我叫馒头……”她垂下头去，情绪也跟着低了下去。

“馒头？这是什么名字？它不是吃的吗？”李宥宁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

“叫馒头……是因为我想吃很多很多馒头，这样就不会再挨饿了。”

“我没有家……我阿耶阿娘很早就死了，就剩我一个人……”说着，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动了起来，不过片刻，大串大串的眼泪便自她眼中流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李宥宁的时候带了几分乞求：“娘子，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可以服侍你，给你洗衣，给你做饭，我都可以的……”她愈说愈激动，双手扯着李宥宁衣角还不够，见李宥宁一副为难的模样，她更是双腿往下一跪，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娘子，求求你了，不要送我走。那个人他肯定会把我重新抓回去的，他每天都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娘子，求求你，求求你……”

她死死拽着李宥宁的衣服，面上一片濡湿，已分不清眼泪还是鼻涕。

“这……我……”李宥宁站在那里，有些无措。面前的小姑娘哭得可谓是梨花带雨，听着小姑娘的哭诉，她多少有些心疼。只不过，她是草原人。虽说她甩掉了瓦乐，能在这中原潇洒个几日，可她终究是要回到草原去的。

她双手搀着小姑娘，试图将小姑娘拉起来，可是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她干脆蹲下身去，视线与小姑娘持平：“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带着你。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我可不是中原人，我日后是要回到草原的。你要是跟着我，以后可就要远离你的家乡了。”

小姑娘闻言，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片刻，她便抹去了脸上的泪，笑意渐显：“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反正阿耶阿娘都死了，我在哪里活着都是一样的。”

“行吧。不过馒头真的是你的真名吗？也太奇怪了些。”李宥宁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叫徐一，馒头是我自己给起的名字。”

“徐一……这名字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一一，怎么样？”

“主人只要开心，想怎么叫都行。”

“叫什么主人啊。”李宥宁听着那声“主人”轻蹙起眉，“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不是什么下人丫鬟，叫我阿姐就好，那些奇奇怪怪的都不许叫，知道了吗？”李宥宁一边说着，一边将徐一扶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轻轻唤了一声：“阿姐。”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看向李宥宁时眼底泛着泪花，泫然欲泣。

李宥宁自小便招架不住别人流眼泪，见徐一的眼泪即将夺眶而下，她只得假装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哭了！再哭……我就反悔了！”

徐一被唬得一动也不敢动。许是方才饭吃得太急，又或许是她太不禁吓，李宥宁的话音方落，她便止不住地打起嗝来。

李宥宁瞧她那副模样，顿时便笑得前仰后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