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元宵夜

年后下了第二场雪，小狐妖贪玩，在雪里疯跑了半日，夜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尿了洛裳满满一床，弄得阮汀州满身狐狸味，若不是洛裳在，他定要当晚把人拎到左将房里，叫他把人送回去。可这一想，他倒是想起来了，似乎自除夕后便再未见过左将了。

三月听说小狐妖尿床，急着赶来笑话他，一进门却迎头被阮汀州问了一句“左将呢？”

“啊？不是你给他派了什么事情做吗？”三月被问得一脸懵，自那日他带回满桌吃食后离开，自己便没见过他了，她还以为是阮汀州有什么急事要他去处理呢。

“你也未见他吗？”

三月摇摇头。

“想是他自己有什么事吧！”阮汀州说着，低头重又忙起了自己的事。三月进了里屋，与洛裳一唱一和，嬉闹起来。

“我听说昨晚有人尿了床啊！是你吗，洛裳姐？”

“怎么会是我呢？”

“那还能是谁啊？”

“定是那个四条腿，尖耳朵的了！”

阮汀州在外面浅勾了勾唇，这话连他也带上了。

转眼便是元宵节，阮汀州原想带洛裳去百里外的镇子看灯，没想小狐妖和那三个小不点也跟了去，预想中的温存变成了“哇”声一片，阮汀州又不好扫了洛裳的兴，只好一路笑脸陪着。

回来时已是丑时，几人远远便瞧见了等在峰上的左将。亮堂堂的月光下，他独坐在峰顶，三月碧落色的斗篷懒懒搭在他臂上。

他从外面回来，原想去寻三月，可房中无人，问了卢修才知是与夫人去看灯了，这才远远来了这等她。

几人飞落到峰上，三月小跑着去了他身边，他正欲展开斗篷包裹住她，三月却径直钻进了他厚重的斗篷中，引得两个男孩和洛裳一阵牙酸。

“哎呀～”

“咦～”

左将听到声音，目光如飞刀向两个男孩削去，这才让他们噤了声。

阮汀州看着两人这副甜蜜样子，语气怪异道：“呦！怎又一身黑乎乎的？三月怕是不喜欢这颜色，方才在镇子，我见她朝一个蓝白衣裳的公子哥看，想是喜欢清浅颜色，你也该换些衣服穿穿。”

左将垂头看她，似在问询真伪，三月尴尬地看看他，辩解道：“我没有，我就是看他那身衣服好看，想看看那是什么料子。”

“是吗？”阮汀州问道，“那他衣服上绣的是什么啊？”

“……太暗了，没看清。”

许是觉得三月那副心虚的样子实在有趣，洛裳又忍不住补刀道：“这也怪不了她，我见那公子仪表堂堂，也多看了几眼呢！”

闻言，三月赶忙抱住了左将手臂，慌乱道：“仪表堂堂吗？没觉得啊！我眼光都被养刁了，都分不出美丑了。”

见风凉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三月赶忙拖着左将往前走去，口中嘀咕道：“长成我们左将这样才叫仪表堂堂吧？这眉毛，这鼻子……”

左将忍下笑意，任三月牵着，只是在她想要回房时，直接将人扛走带回了自己房间。

烛火只留了一盏，昏黄黯淡，透过帷幔照进来便更是朦胧。三月借着这朦胧睁开眼睛，却见他正虎狼似的看着自己，身上轮廓与沟壑因这晦暗的光愈加明显。

“你不要看！”三月在床边摸索到一件衣服，随手朝他丢去。

他停了动作，俯下身来诱哄道：“你想不想看看？”

“看什么？”

他抱起三月下了床，将人放到了桌上，俯身亲吻着。三月正疑惑着，不经意地一转头，正看到一侧的铜镜映出了自己脸上的迷离与左将在她颈上的缠绵。

她脸刷的红了起来，伸手想要推倒铜镜，可手刚伸出，便被左将抓住，按在了头顶。三月羞涩，却又禁不住好奇又一次朝镜中看去，身上人似野兽舔舐猎物，咂着她的滋味。

左将抬起头看她，鼻息近在咫尺，问道：“看清了吗？”

“你不害臊！”三月骂着，声音却是娇软的。

“我只是想要你看看，是谁拥有你。”

“……你……”

“看清了就好，日后不许再看别的男人。”

“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三月目光闪烁，敷衍着，却猝不及防被他钳住了下巴。

“叫我的名字。”

“左……”

“嘶风。”他打断了她，“我叫嘶风。”

三月愣了许久脑子才开了窍，对啊！左将又不是他的名字，只是旁人都这样叫他而已。

“嘶风……”她试着叫出口，觉得有些奇怪，有咯咯笑起来。

天明了，三月在左将怀里醒来，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急着离开了，只是未出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又兔子一般窜了回来，手里抱着一把弓，脸都要笑出花来。

“这是你送我的吗？我好喜欢！我好喜欢！”

左将醉酒那晚，三月曾与青玉姐她们谈及自己适合什么武器，无意中提了一嘴，她最喜欢的动漫角色是拿着弓的，没想他竟知道了。

他淡淡笑着，眼中却似探不明的暗涌。他一连离开了十余日，昨日才回来，可一直到今早三月离开，都未听到她问一句，自己去了哪里。

三月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小心蹭到他身边，倚到了他肩上。他垂眸看着身旁娇小的人，嗔怪道：“我走了半月，也未见你问我一句去了哪里。”

三月手指搓着弓：“你走的时候没有说明去哪里，我以为是我不能知道的，所以就没问。”

“你是这样想的！”左将声音掺了些落寞，“那……在你看来，什么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三月装作认真想了想，道：“桃林的事。”

“桃林……”左将犹豫了片刻，“桃林镇压着一个叫暮沉峦的虎妖。一百年前，擎云洞曾与他有过一场恶战，那一战，擎云洞的妖怪几乎死绝了，连夫人也被他推下了悬崖。”

左将目光晦暗，似又一次看到了洛裳血肉模糊的尸体与阮汀州悲痛得近乎疯癫的样子。

“主上悲痛欲绝，去地府抢了夫人的魂魄回来，又潜入天庭窃仙酒，灌进夫人尸体口中，这才将夫人救回来。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将暮沉峦镇压在了桃林地底，但镇压之期只有百年。如今期限已到，他随时都有可能出来。”

三月听得惊心，原来洛裳姐是死而复生，难怪常听洞中小妖说起夫人七十年前如何如何。

“如今洞中的小妖多是那之后来的，所以知道桃林之事的，只有当时活下来的那几个妖怪，你断不能说与旁人听！如今霄蚀已死，不少妖怪蠢蠢欲动，若是谁悄悄将暮沉峦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三月郑重点点头，似想象到了那时的惊险，之后神色却忽然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将目光中的惧色掩藏起来，蹭到他肩头撒着娇。

“怎么了？”左将看到了她神色的反常。

三月装作一副呆傻样，道：“我不会被灭口吧？”

他手抚过她的脸，柔声道：“不会！霄蚀死的那日，主上便要我杀了两个男孩，封了你的声音。后来才知，他说的是玩笑话，他最喜欢重情义的人。你们三人与卢修，他都喜欢地紧。”

三月笑笑，目光又落到弓上：“我去试试这弓！”说完，便急不可耐地窜出了房间，直到到了僻静处，才露出眼中复杂。

窃仙酒？三月脑中回想着左将的话。前些时日那被霄蚀夺走的法器也是天庭之物，倘若那也是他偷来抢来的，何必撒什么闭关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