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

第二日天刚亮，便告别城主夫人，与城主一道往城外去，走到快晌午才远远看见山窝里的那一片军营，营中正有数十人在练射箭，四周还有些士兵拿着刀刃在巡逻。

城主与阿乞刚走近时，便已然有营头和几个小兵迎出来，几人进了屋里吃了饭，城主交待了一番后便要走，营头一再保证好好照顾阿乞，阿乞将城主送出一段后，城主让他回去，有什么不习惯的就与营头说，或者回家来都好，阿乞应着，便送城主离开了。

“邵阿乞，我是这里的营头，姓柴，叫柴金水，往后有事就尽管跟我说讲，四正！”营头与阿乞站在操练场的边上对着人群里喊了一声。

一个大高个立即向他们跑来，柴金水便对阿乞道：“这是副营头，叫柳四正，这是城主的二公子，阿乞公子，从今日起，就在这营里与你们一道操练，你带他去营房安置，阿乞公子呀，咱们这里比不得府上，往后也需吃些苦，有事就说。”

阿乞立即拱手道：“柴营头客气了，往后叫我阿乞就好，我即来此，便是来与各位兄弟一般历练的，他们怎么样，我也怎么样，并不需要特殊，往后，请二位多多指教。”又对柳四正行了礼。

“知道了，跟我走吧。”柳四正是个粗犷的汉子，随便拱了拱手便带着阿乞往军营深处走去。

若大的营地尽头处有两处院落，一处是厨房，一处是营房，营房院中有一口井，洗漱便在此，院中角落是茅房，柳四正说每人每天轮番打扫茅房，砍柴，打水，翻过军营后面的小山坡有一条河。

“每日卯时起床操练，辰时到午时用早饭，操练，午时午饭，歇息半个时辰后，从未时到酉时继续操练，晚饭后，便要打扫茅房，砍柴，打水，洗衣，夏时，便可去河边沐浴，冬时，第三天沐浴一次，当值的人要烧热水，夜间还要安排值守，有什么疑问么？”

柳四正面色黝黑，目光冷峻，粗壮的手臂交抱在胸前，身上的粗布号服被他的身体崩的紧紧的，连外面那件软甲也都撑了开来，他比阿乞高出一截，如个黑塔似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阿乞，目光灼灼。

“暂时没有了，多谢柳大哥指教。”阿乞又向他拱了拱手，自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来双手递了上去道：“小弟初来乍到，有些规矩还要柳大哥慢慢教，愚笨之处，还望柳大哥多多包容，小小心意，请柳大哥收下吃些小酒。”

柳四正看看他，伸手接过塞进怀里：“嗯，还算开眼，你便住那间屋，里面是通铺，放好被褥，跟我走。”

阿乞点头称是，进了那间屋，立即被里面的气味熏的几乎张不开眼睛，屋里虽是收拾的整齐，可是却还是带着浓浓的体汉味，他摇摇头，见最角落还有空地方，便走过去将包袱放下，快步又走了出来。

柳四正带着他回到操练场，叫停正在射箭的士兵们，将阿乞介绍给了他们后，又让伍长把阿乞加入到新兵中开始训练。

于是，阿乞便开始了真正的军营生活，每日不断的操练，打扫，并不让他觉得辛苦，反而被这些事务分散了心中的复杂情绪，劳累一天，倒头就睡，再没有午夜梦回的机会，半月后，也和其他士兵一样，皮肤被晒得黝黑，手掌也起了硬茧。

只是他不太喜与人多说话，有人问便答一句，有人需要便义不容辞的去帮忙，又过半月，一些人便了解了他的心性。

老兵便常常喜欢欺负新兵，让他们打水洗衣是常有之事，营头看不见，便是伍长们也是视而不见的，更有甚者也会参与其中。

好在阿乞还有些银子打点，倒没受太大的累，开始那些老兵们还顾忌些他的身份，可是后来见他就是受了欺负也不曾与谁说，更不见谁会替他撑腰，便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阿乞，我肚子疼，今日茅房你替我扫了吧，还有这些衣裳也有劳你了。”“阿乞，替我烧些水来，我要烫一烫脚。”“阿乞，那些柴你怎么没砍，厨子都骂人了，你能不能勤快点？”这是客气的，在与他更熟悉了之后，说话也就更加的随意，挥来喝去的已是日常，阿乞并不在意，不言不语地干活。

与他前后没差几日同来的，受了这样的欺负，他总是偷偷的帮他们多干些。

原来说张迁则也要来，可是却迟迟不见他，后来听说他被送到帝都的军营去了，他的兄长在那里当了一官半职，也好有个照应。

在军营里一个半月，他从未想过回去，倒是城主与城主夫人在中秋节时来看过他，邵亭安也来，但是他总托拖不去见他，因为这些日子对他的思念只在加倍的劳作和操练里压抑着，怕见一面，所有的努力会付之东流。

高郦他们也会来，匆匆见一见便让他们回去了，只留下邵亭安让他们事来的书信，他就趁其他人睡着时，悄悄地看，信中只说些府中日常的事，他看完便烧了，望着火焰出神许久，有时忍不住便想要回去，却还是忍了。

转眼天色又变冷了，城主夫人托人送来些厚衣裳。

可是一转眼，这些新衣裳就被旁人分了，这个分件褂子，那个分条裤子，新做的鞋子也被人偷了去穿，穿破了再还回来，这些阿乞从不多说，人们就只当他更好欺负，他做的事也越发的多起来，连那些新来的小兵也一齐欺负他。

有时柳四正看不过眼，私下问他要不要替他出气，阿乞也只是笑着说不必了，不过身外之物。

但是阿乞所学的却比旁人要快，射箭每回都能中耙心，负重疾行也是最快回来的人，军营之中便有一部分人开始佩服起他来，慢慢成了他的好友，而另一部分不及他的人便开始妒忌，暗中使坏，却从来没有得手过。

下过第一场秋雨后，有一日傍晚，阿乞正在砍柴，忽闻前边有人喧闹，几个人跑来对阿乞道：“阿乞，你兄长来了，说非要见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