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亲

奶娘转身出去，城主夫人又坐下，忽似想到什么对阿乞道：“对了，前些日子，城里的陈阿婆来，说城北的吕员外想要与咱们结门亲，他家女儿今年一十四岁，相貌出众，又懂礼节识大体，我与你们的爹商议过，这吕员外家境也是阔绰，已然盖了一处大院子将来给你们住，他向来多行善事，倒是不错的。虽说，亲事应该先大后小，可是阿乞替咱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安儿也休要挑理，这门亲便与阿乞先结了。”

阿乞听着城主夫人的话，心中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上来，几乎让他无法呼吸，耳中又开始嗡鸣，全身又觉得一片彻寒，脸上的笑意只是勉强挂着。

等城主夫人说完便问阿乞：“阿乞，你意下如何？”

阿乞则看向邵亭安，而邵亭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怔怔地看着阿乞，阿乞则道：“那，哥哥意下如何？”

邵亭安将目光移开，双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去，却还是点了点头道：“那自是，好事。”阿乞忽地扯些嘴角来苦笑了一下，城主夫人似是理解邵亭安的心意似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往后阿乞成家立业，还是会时常回来看望咱们，等过年过节时，我们这一大家人岂不是更热闹么？”

邵亭安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阿乞望向门外那片艳阳天下的园子，突然觉得冷。

“不过，那家的老夫人身体抱恙，说让你后日先去他府上让他见一见，见过之后，他要去外城，便也吃不上你们的喜酒，阿乞可愿意？”城主夫人又问。

阿乞只是颌首：“好的阿娘，我去。”他说这话时虽是看着城主夫人，回的有些赌气，眼角却见邵亭安还是垂着头不言不语。

“那就好了，我让人去回话，你们且歇着吧。”城主夫人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阿乞没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虽然是有所准备，可是突然听来还是觉得心中难安，他又看向邵亭安，忍了忍道：“哥哥，你真的愿意么？将来，我便要离开了，再不能与你朝夕相对，再不能与你同吃同住同去书堂，你也愿意么？”

邵亭安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半晌才挤出一个笑意来，又快速消失，点点头道：“成亲，便是终身大事，哪有不愿意的，你，你过的安好，才最重要，我是愿意的，而且，那人家不是也挺好么，你不会吃什么苦，我们同在这城里，也是总能见面的，对吧。”

说着又将头垂了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乞便站起身来：“那么，就如哥哥说的吧。”言罢转身一步步地走了出去，站在日头下，他却觉不出暖来。

“什么？成亲？”当金棠听说之后很是惊讶，一面给藤如散疗伤。

阿乞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心里阵阵悲切。

“你的冤家哥哥，也同意？”金棠坐下来问着，藤如散也凑过来一手支在桌上一面看着阿乞。

阿乞坐直身体叹道：“他自然同意，虽然我知道，在他的心里也有些不舍，可是，他终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怎么会破了自小贯穿于心的礼俗教化？便就这样吧，只要他是平安的，我怎样也无所谓，或许，我也能试着去喜爱一个女子。”说着又俯下身去伏在桌上。

“可是，就这么放弃了，不，不太……”藤如散说了一半，又锤了一下桌子，金棠立即道：“当心伤口，别又挣开了。”又对阿乞道，“你们自小长大，也算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对你也是有意的，只是太过遵循教化了。”

阿乞摇摇头道：“我们终不是你们这般，不必理会什么世俗常伦。”

金棠立即哑然道：“什，什么，我们，你说什么呢。”说着拿眼角向藤如散看去，藤如散也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阿乞直起身看向他们：“装什么装，你们怎样我又不瞎，也何必难为情，我只是羡慕你们罢了，往后，你们便留在这里，替我好生护着他就是了。”言罢起身又走到院中坐在花坛上去发呆，藤如散与金棠站在屋门前看着他连连摇头。

转眼那一天便到了，阿乞拿着些礼品，骑了马跟着几个下人便出了门，走出门再回头，见邵亭安正望着他，眼中闪着水光，他在这一瞬便有种想要翻身下马，冲到城主与城主夫人面前告知一切的冲动，然后带着邵亭安一路策马去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可是，他办不到，便是如此，邵亭安也是拒绝的，他不愿，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他们也终不能在一起，于是他转过头漠然地离开，或许往后的日子，便是这样漠然的活着，像个世俗之人一样娶妻生子，生老病死的结束。

吕府是在城北的较为偏僻的一片农庄里，四下一半是果林，一半是鱼塘，再往后就是山，从清晨启程到快正午时，才远远看见了那幢宅子。

那宅子高大宽敞，门前两头祥兽了是高大威武，门外两侧站着几个家丁，从官道往那宅子前的路也是能容一辆马车通行，路两旁还有玉石栏杆，上面刻着云纹。

阿乞一行人顺着那条石道一直走到宅子前时，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阿乞忙下马，那人笑道：“可是邵家的阿乞公子？”

阿乞说是，那人忙对门外的家丁道：“快去通知老爷，说邵公子到了，你们来将马牵进去，邵公子随我来。”于是他先头带路，将阿乞引进正门，身后的下人们则抬着礼品也跟着走了进去。